有人道:“这么晚了,盛流玉待在这里做什么?”
另一个人道:“谁知道呢?他们长明鸟不都是疯子?”
“他们”——盛流玉自小被魔气缠身,并不与人接触,那人只能是由盛百云推出盛流玉也是如此。
谢长明沉默地听着。
“本来是在院子里等着的,没料到他却没回去。真的要对他下蛊咒吗?”
“不下咒,怎么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想了什么?而长老想要的又怎么能找到?长老说待不了几日了。”
这世上有许多恶咒,可想要对盛流玉下咒太难,除了盛百云——他压制一切的鸟。而蛊咒则不同,它并不由施咒之人的水平决定咒术强弱,主要是看养成了什么样的蛊。
甚至不用吃下去,只要接触到,都会被蛊虫侵入身体。
一人道:“他可是……殿下。”
另一人大笑道:“他算什么殿下?不过是……”
“我恨不得杀了他,食他肉,饮他血。待咱们做完了这件事,将他取而代之也未尝不可。”
谢长明半垂着眼,面前的屏障渐渐打开,他迈出左脚,朝那两人的方向走去,心里想的是,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这么怨恨他养的鸟啊。
他并不在意别人对他的恨,对鸟的却不行。
“也是,长老说过的——”
他的话音未落,就看到身边同伴的头颅飞了出去,鲜血从断开的脖子里喷涌而出,几乎将那些未落的雪都染成红的,热血混合着冷雪淋了他一脸,转瞬结成了冰,覆在他面上。
那人不自觉退后几步,虚张声势道:“是,是谁?!”
晚上的雪极大,纷纷扬扬地下着,密集得像是不间断的线,如一团浓雾般笼罩着路旁的松林。
前路模糊,不易防备。
谢长明右手握刀,刀尖上凝着一滴血,落在他身侧。
他从松林中走出,扼住那人的脖子。
那人连忙求饶:“您是盛百云的人吗?我什么都说!”
谢长明看着他。
寒光一闪,却是一把匕首朝着谢长明的胸腹刺入。
在此之前,谢长明已经拧断了他的脖子。
他收回刀,轻轻道:“没让你说。”
他自己会找。
活人会说假话,可死后的神魂却永远不会说谎。
只是搜魂的法术太损阴德,又容易被反噬,用的人才那么少。
谢长明不在乎这些。
他低下头,查验两人的神魂。
果然,和那位良征长老有关。
这位长老本名叫作秦籍,已有两千多岁,因活得太久,已经没几个人知道他名字了,连出身也鲜为人知。在小重山中,身份大多依托血脉而定,血脉越纯粹,越接近长明鸟,修行速度便越快,地位也越尊贵。而秦籍的本体是一只绿尾鸟,血脉稀薄到几乎要被族谱除名,但他在修行一道上颇有天赋,数百年后,终于进入了真正的小重山。
当然,他从未向任何人提及自己是一只绿尾鸟,甚至在当上长老后偷偷篡改族谱,添了一支血脉纯粹,却生育困难,只余自己一只鸟的支系。
而这二人是绿尾鸟的族人,也是秦籍豢养的死士。出身是秦籍绝不能提及的隐秘,而他又需要有人来做事,最终还是选择了绿尾族。借由绿尾鸟的出身以及长老的身份,还有带领绿尾族进入真正的小重山的承诺,他得到了大多数族人的信任。
秦籍挑选了其中的一部分为自己做那些不能放在明面上的事,而绿尾鸟的血脉稀薄,于修行一道上十分艰难,能幻化成人形已经极为难得了,所以,他便喂给那些人大量易筋洗髓的丹药,让他们飞快地获得金丹、元婴,甚至是更高的修为。
谢长明猜测,那种丹药大约和他当初给自己吃的是一样的,不过他只吃了一枚。
而这些修为并不是凭空而来,是要以寿命当作代价的,催生到元婴的绿尾鸟活不过短短三十年就会衰竭而亡。
可绿尾鸟连这些都当作恩赐,心甘情愿地为秦籍卖命。
至于过于短暂的寿命、不能见光的身份,他们将种种怨恨全都归到了长明鸟的身上。
谢长明将两人的神魂翻了个遍,发现了两处禁制。
一个是盛流玉的母亲与他的出身。谢长明尝试触碰,那人的神魂直接炸得灰飞烟灭。
另一个则是他们为什么要在此时寻找盛流玉。
这次谢长明没再试了。
他想了好一会儿,也没记起来谁施过这样的法术,能够封禁神魂。
如果说是秦籍做的,却有许多不合常理之处。他最该封禁的记忆应该是关于他的出身的,除此之外,谢长明还找到了关于秦籍要他们做的另一件事的记忆。
秦籍一直在找一个人,是他妻子的弟弟。
谢长明摘下两串不动木,重新尝试解开那人神魂上的禁制。
不出所料,神魂又是直接碎裂开来,消散在这个雪夜。
谢长明并不失望,如果连大乘巅峰的修为都无法解开这禁制,即使再找别人也是无用功。
更何况他也不可能去找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