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老板对谢长明的害怕如同附骨之疽,很难消除,所以她还是很为难。
盛流玉笃定道:“他不会知道。”
伊老板:“这——”
盛流玉抱着猫,将它举起来,连后路都想好了:“如果运气差被发现了,就说是买给它吃的。”
他说话时总是半垂着眼,却并不是温顺的,而是散漫的,像是不需对人认真一样。就像此时,他绾着长发的簪子轻轻摇晃,透光的玉石辉映着盛流玉雪白的脸颊,是在桐城里少见的,不合时宜的美丽。
可即使不合时宜,暗藏危险,伊老板也无法拒绝顶着这张脸的人说出来的要求,她终于点头。
程先看完这一幕,不禁感叹,这年头,神仙的日子也不好过,连吃个蛋糕都受人辖制。
为了留着肚子吃蛋糕,盛流玉的早饭只吃了一半,甜粥剩了大半,牛奶也没喝完,蛋糕倒是吃得干干净净,黑锅全给猫背了。
吃完饭,盛流玉坐在玻璃窗旁的沙发上晒太阳,看前些时候买的书。
程先等得无聊,不自觉地用余光看向盛流玉。
毕竟他活了三十多年,也是头一回见到真的神仙。
其实一直以来,程先对盛流玉这个“神仙”的认知都很模糊。
盛流玉从不会单独出现,也从未展示过他作为“神仙”的能力,他双手很干净,像是从没被鲜血染红过,人也很天真。
他过分美丽,过分脆弱,也过分依赖谢长明了。
程先站得久了,从口袋中掏出烟盒。
盛流玉翻书的手顿了一下:“不许抽烟。”
程先的烟瘾是很大,但做事时也不是不能忍耐,他忍不住试探道:“出去抽可以吗?”
盛流玉并不看他,冷淡道:“不可以。”
他讨厌烟味,连烧的炭都要用最好的,烟草的味道更不可能接受。
如果程先抽了,无论屋内屋外,衣服上都会留下烟味,而神鸟是不可能为任何一个人委屈自己的。
他是那种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解决掉使自己不舒服的事的性格。
大概只有为“谢长明是个穷散修”这个事实而稍微克制过,收敛过。
程先松开烟盒。
他意识到一件事——从头到尾,盛流玉都对他视若无睹,就当他这个人不存在。
程先之所以还敢一直出现在谢长明这里,甚至为他做事的原因在于,他知道在不触犯到谢长明的底线前,这位谢先生与其他来找他办事的老板没有任何区别。
去掉那些常人不能理解的神异,谢长明就是一个可以沟通的正常人。
而盛流玉则不同,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很脆弱的美人,可谢长明离开后,盛流玉明明坐在屋子里,却像离得很远,遥不可及似的。
这只是一个短暂的插曲,结束后,屋内又恢复了安静,偶尔有几声撒娇的猫叫。
直到伊老板再次敲门,对程先道:“程先生,有电话找你,说是有要紧事。”
程先随即下楼。
盛流玉抱着猫,用它的爪子蘸着墨汁,在童话书里标题是《恶猫》的一页按下它的爪印。
“恶猫”有罪在身,敢怒不敢言,软绵绵地咆哮了一声。
忽然,门外狭窄的木质楼梯上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程先一把推开门,高声道:“盛公子,快离开这儿。”
“有人要打进来了。”
盛流玉轻轻皱眉,只来得及拎上猫,带着方才还在看的童话书就随着程先一同离开了。
临走时,程先对伊老板道:“你们能走就快走,不能走就躲起来藏好。”
伊老板吓得不轻,她问道:“出了,出了什么事吗?到底出了什么事?”
盛流玉从程先的话中大约能猜到一些,他扔了一枚灵石在柜台上:“你们如果走不开,就躲到203里,然后关上门窗,不要打开,把这枚石头放到窗台上凹陷下去的地方。”
然后,谢长明临走时布置的阵法就会启动,他们至少能逃过一劫。
程先的车就在外面停着,到了车上,踩下油门,他才开始解释这件事。
原来,他得到消息,说是外面聚拢了一堆残兵,正要攻打桐城。
如今是乱世,天下几分,四处都在打仗,并不安宁,只是桐城是重地,经济又好,才显得繁荣和平。
桐城一贯有重兵把守,只是不凑巧,近日兵力全都被抽调去了鸿安,想要把鸿安攻占下来。
而另一拨人,也就是外面的残兵,头子姓刘,在浔城被打得大败,逃窜到桐城附近,已是穷途末路,无路可走,周围的县城兵力空虚,被他们一路横冲直撞过来,他们又知道此时桐城无人把守,竟想攻占下来,以求东山再起。
程先咬牙道:“旁人也就罢了,这姓刘的是强盗出身,杀人无数。若真被他攻进来,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桐城内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他的车开得极快,横穿过几条街道,顾不上车后的盛流玉,一路开到他住的楼下,接上云懿,转头就往城外开。
桐城有大小两个城门,大的那个已经被占,小的那个由于残兵数量不足,想必不会来得及把守,还可以出去。
云懿在电话里只听到程先叫她收拾细软,立刻就要离开,还以为是仇家追杀,没料到竟是大敌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