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阮流霞进来,立刻蹿了过去。
阮流霞揽住她,皱眉问道:“许先生,小罗有什么事吗?”
许先生咳嗽了几声:“没什么。惯常检查罢了。”
阮流霞知道其中有内情,却也清楚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看了一眼许先生,又严肃地盯着谢长明。
良久,终于道:“罢了,若是真有什么大事,你们也瞒不住我。”
说完,护着周小罗离开了。
许先生没有抬头,对着外面道:“青姑,替我沽一壶热酒来。”
青姑道:“咳得不够厉害还要喝?”
许先生笑道:“所以喝热酒。否则这样的冷天,要喝冷酒才有意思。”
青姑拿他没办法,推门出去了。
许先生施了个法术,一把竹伞缀在了青姑后头。
谢长明坐到许先生对面,轻轻拨弄着棋子,漫不经心道:“周小罗怎么样了?”
许先生对降临一事颇有些研究,一直关注着周小罗,才会经常要细细检查一番。
他道:“她年纪渐长,自己的神魂逐渐强大,而另一团隐藏起来的神魂却渐渐消失。若是能修到洞虚,大约就能摆脱这场失败的降临了。”
“不过,我总觉得这和上一个人的降临不太一样。周小罗的修为太低了,即使降临成功,也不过是合体修为。”
谢长明沉默不语。
这几年来,谢长明充当打手,下山查探哪些人有可能是被降临了。这件事主要是为了鸟,一煎真人的降临与深渊有关,别人的也有可能。在今年年初,倒是真抓到了一个说自己是降临的人,谢长明把人活着带到了许先生这里。
之后又用了些法子,终于打开了那人的嘴。可还没等他真的说出来,便神魂爆裂,直接死得灰飞烟灭了。
许先生立刻收拢了那人的神魂,发现了很小的一团魂魄,不是属于这个人的,而是外来客的。
但也只有死亡的一瞬,那团魂魄才会如蜉蝣一般出现一瞬,转瞬即逝。
除此之外,除非本人承认,否则找不出任何把柄。
许先生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总之,人力难为。但也只看过那一个人的,不知道别人是否如此。”
说到这里,以责备的目光看向谢长明。
是了。还有个确凿被降临了的一煎真人,却被谢长明填了血祭池。
屋里一片寂静,只有许先生不间断的咳嗽声。
他最近病得越发厉害,到了今年冬天,连书都教不下去,只能在屋子里养病。
谢长明瞥了他一眼,轻声道:“你也有大乘期的修为了,该停了。”
许先生饮了口茶,压下咳嗽,笑了笑:“我又没修什么邪门歪道的功法,停什么?”
谢长明知道是好言难劝死鬼,却难得多说废话:“入魔的功法是要别人的性命。你修的功法是以自身寿数为祭,有什么不同?”
许先生狡辩:“我又没害到别人,只是修自己的功法,自然大不相同,你不要诋毁我。”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那个一煎真人原来不过是元婴修为,被降临了几年就到了大乘。”
谢长明与那人交过手,很清楚:“他的大乘,很虚。”
许先生偏头看向窗外,很轻地问道:“可若是本来就天资卓绝的少年天才,被降临后又修上几十年,也会很虚么?”
“不会的。”
他的脸色透着古怪的惨白,似乎强压着咳嗽:“小时候伤了根骨,原本是注定修不到大乘的。后来养回来些,若是走寻常的路数,却也很难。”
谢长明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只是听。
他们认识了三年多,合作了很多回,关系也算得上熟,有些话也能略谈几句。
最后,谢长明听他道:“你有要找的人,我也有要报的仇。”
他不再劝,放下棋子,站起身,只是道:“你有分寸即可。”
谢长明推门出去,风雪灌入屋内,冷了一些。
许潜林不自觉地握紧手腕上的菩提珠。
珠子很冰,他似乎却将菩提珠当成唯一能取暖的热源。
他低头看着挂在手腕上的珠子。
年少的时候,他多有梦魇,觉浅易醒,经常长夜难眠。有人替他去拜访大缘寺的住持,用三卷真经求来这串大师加持过数十年的法器,以静心养神。
在那之后,许潜林是睡了很长时间的安稳觉。
三卷真经,一串菩提珠,任谁知道都要说这桩交易很不值得。
可这样不值得的事,有人为许潜林做了无数次。
许潜林不愿再看菩提珠,偏过头,隔着薄薄的窗纸,想要看不知何时落下的冬雪。
初雪是粉白的,很细碎,轻飘飘地落在长青的竹叶上,覆了薄薄的一层,又慢慢堆积,叶尖的雪冻成冰凌,忽地坠落,清脆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