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那都不算是被子,而是谢长明的厚衣服。
谢长明回过神,走了过去,也没问他为什么,把果子递到床头。
过了好一会儿,盛流玉才从被子里钻出脑袋,头发有些乱,板着脸,勉强镇定下来问:“你,你方才看到了什么?”
谢长明“唔”了一声:“一只鸟。”
盛流玉不满意这个回答,继续问:“还有呢?”
谢长明添了句:“很好看。”
盛流玉听人夸他,很得意。如果此时是原形,可能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他忍不住笑了:“神鸟就是很好看的。”
谢长明低头看着他,问:“那你刚刚在做什么?床上又没有镜子。”
盛流玉闻言,笑容骤然消失,不肯回答。
谢长明福至心灵,以往常的经验为依据,尝试问道:“是在看毛秃了没吗?”
一般而言,如果是欣赏自己丰满、油光水滑的羽毛,小秃毛就会在镜子前蹦跶。而若是感觉到哪一处毛掉了、少了,就不肯照镜子,偷偷摸摸躲在角落里展翅左瞅右瞅。
方才的小长明鸟,虽然在长相上与小秃毛天差地别,动作神态上却颇有几分相似。
此话一出,盛流玉逐寸逐寸地僵硬了。
果然,无论是什么鸟,保持翎羽丰满美丽是第一要务。
谢长明哄他:“其实也看不出来秃了。”
盛流玉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从石化状态好转,而是缓慢地问:“那你的意思是,我确实秃了?只是不太看得出来?”
一字一句,似乎连哭腔都有了。
谢长明的眼睛尖,又被小秃毛折腾多年,对这些特别敏锐,方才确实看出来小长明鸟的左翅略单薄了些,似乎是少了几根翎羽。
但是如果照实回答,他怀疑小长明鸟真的要泪洒当场了。
不如转移话题。
谢长明道:“你不是为了破魔,才将羽毛拔下来当箭的吗?这样想来,那些羽毛也算是……得其所。”
“你又不用原形示人,过段时间,羽毛又长回来了。别人不会发现。”
盛流玉似乎有被安慰到,放缓了语气:“也有些道理。你不许和别人说。”
谢长明继续道:“当时为什么要去山顶?不知道危险吗?”
现在的盛流玉侧卧在床上,从脖子以下都被裹得好好的,因为嫌冷而点了火炉,要嗑剥好了的松子,吃送到嘴边的仙果。
盛流玉皱了皱鼻子,似乎很不愿意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那也没办法,我是长明鸟。”
他不再说接下来的话。
谢长明能猜得到他的意思。
因为是长明鸟,是神鸟,所以要保护别的人。
即使盛流玉只是一只很娇气、很怕痛、很珍惜羽毛的小鸟,却会爬上山,拽下翅膀上的翎羽,注满鲜血,用翠沉山射碎阵眼。
盛流玉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问:“你怎么知道这些?那我昏迷前看到的人是你呀?”
谢长明:“嗯。”
盛流玉想了片刻,偏过头,往床内侧缩了缩,用被子遮住自己的小半张脸,像是在躲避什么。
谢长明垂着眼,能看到他微微翘起的嘴唇。
他知道了。
不是躲避,而是害羞。
谢长明听到盛流玉很小声道:“那你,你长得也不差。”
接下来的话更小了,几乎是刻意不想叫别人听见。
“很好看。”
谢长明皱起了眉。
幼崽似乎会这样,爱恨和喜怒都很简单。
会因为奇怪的、莫名其妙的小事讨厌一个人,也会因为别的事而要依赖上一个人。
这种事会突然发生,就像无意间沾上的松子味,也像是此时此刻。
盛流玉问:“你那天不是有课吗?怎么会去朝周峰?”
他顿了顿:“是去找我的吗?”
谢长明的眉头皱得更深。
他看到盛流玉从被子里钻出来,朝谢长明的方向看去,脖颈微微伸长,背脊的线条绷紧,是怀着希望又紧张的姿势。
似乎只要谢长明点头,这只小鸟就会信任他、依赖他、落到他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