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了主街一间大客栈落脚, 宋奾嘱咐众人今晚好好歇息,他们要在金陵住两晚, 第三日再启程。
挽翠没走, 正在客房里给她整理行李, 理着理着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二娘,我记着咱们有根牡丹点翠珠钗的,怎的我找不着了?”
宋奾正坐着想事,随口应一句:“是不是收哪了,你再找找。”
这几天他们都是在小地方停歇, 有些行李根本没动过,因此挽翠又仔细找过一遍,最后还是道:“没有, 二娘,不见了。”
宋奾这才回头,“真不见了?”
“嗯嗯, 上上下下都找过,没找着,我明明记得之前还戴过的。”
之前戴过......宋奾回想起来,上一次戴这根钗是在李大婶家,后来再没有见过。
宋奾想了想,说:“不必找了,许是不当心丢了。”
“怎么会丢呢,我明明都收得好好的。”
“好了,去歇着吧,明日还要出门。”
挽翠直到离开还在纳闷,嘀咕个不停。
宋奾累得不行,没纠结于一个簪子,简单梳洗后睡下,一夜无梦。
第二日早上,用过早饭,主仆俩一齐出门。
宋奾跟着罗姨学的绣艺是苏绣,但她一直生活在盛京,技艺难免有些混杂,如今来了金陵,自然是要上街看看的。
先是到了最近一家成衣坊,一进门宋奾与挽翠俩人就被铺子里让人眼花缭乱的布料成衣迷了眼,无论样式裁剪还是制艺绣纹都与盛京大不相同。
挽翠看了几眼,呆得只能蹦出来三个字:“真好看!”
宋奾起先同样有些惊讶,不过越看眉头皱得越深,她的铺子开了两年,中间她与曹娘子等人也想着革新,可改来改去却依旧跳不出原来的老样式。
如今绣坊生意好不过是依靠着熟悉的老顾客,与老顾客带来的新客,若是长久以往下去那绣坊岌岌可危。
宋奾以前隐约有想到这一点,但未曾深思,此刻站在别人的铺子里,看着这么多好的绣品,她才深刻意识到自己的不足,意识到自己被困住了。
很快有人过来招呼,是个三四十岁的妇人,看不出是不是掌柜。
“姑娘可是要买成衣?”妇人笑容和煦,十分亲切。
宋奾点了点头,“是,娘子可否介绍介绍?”
妇人又是一笑,“那自然,我是这儿的掌柜,姑娘唤我冯娘便是。”
俩人被引着往里走,冯娘子回过头来问:“姑娘不是当地人吧?”
“不是,冯娘子从何得知?”宋奾一时好奇。
“我一生都待在这金陵城里,还能认不出来?姑娘没有金陵口音,身上衣饰也不是咱们这女孩夫人们常穿的款式。”冯娘子顿了顿,含笑道:“不过姑娘这容貌倒与江南女子相似,看着还要更甚几筹。”
冯娘子言笑晏晏,宋奾也不自觉松快下来,“原是如此,我们自盛京来,是第 一回到江南。”
“哎,那我便好好为姑娘说道说道。”冯娘子将俩人带到隔间,隔间里一排一排都是展示的成衣,“姑娘想要什么颜色的衣裳,咱们这都有。”
宋奾常日里穿的都是素净衣裙,这会儿视线也只落在那些浅色成衣上,徐娘子见了,让人拿过来一套淡绿锦绶藕丝罗裳。
“姑娘肤色白净,淡绿色更衬明媚。”
宋奾摸了摸上面的荷花细纹,冯娘子当即介绍,“这是我们这有名的绣娘绣的,用的是正统苏绣技法‘乱针绣’,针法张扬,线条流畅,极具美感。”
宋奾仔细看了看,不得不感慨,当初跟罗姨学艺还是没学到家,与当下这件衣裳相比,她的手艺还需进一步夯实。
随后宋奾一一看过,冯娘子尽心尽责介绍,最后挑了件夹金绣云雁细锦衣。
“姑娘真是好眼光,这件可不是咱们金陵的绣娘绣的,而是扬州那边专门送过来的。”
见宋奾面露疑惑,冯娘子主动解释:“姑娘第 一回下江南定是不清楚,咱们家成衣店啊属扬州徐家门下,金陵城一大半成衣店、布坊、绣坊都是徐家的产业,若是你还到扬州去看,那就更不必说了,姑娘们手里拿的身上穿的全部出自徐家。”
这话不止挽翠震惊地张大了双眼,宋奾也惊讶好一会儿,“这徐家竟这般厉害?”
“可不是,徐家起先也只是家默默无名的小作坊,后来少东家徐壬寅上任,不过七年就有了今日景象。”冯娘子说起自家东家一派自豪,说到最后还凑近了宋奾说,“我们这少东家不仅会做生意,那长相那气派我瞧着当皇子也不差,就是可惜......”
冯娘子啧啧两声,吊足了一旁听着的挽翠胃口,挽翠直接插话道:“可惜什么?”
“可惜两年前成了婚,碎了多少姑娘的心啊。”
宋奾浅浅笑出来,“那你们东家夫人是个有福气的。”
“这福气顶了天......”冯娘子猛然见瞥见门口走进来的人,顾不得应宋奾的话,连忙迎到门口,“少东家,您怎么来了?”
宋奾回头望过去,只见门口一人身形约八尺,面容周正,气质凛然。
这就是冯娘子口中的少东家啊。
宋奾想着冯娘子的话,不由多打量了他几眼,想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能将生意做得这般大。
猝不及防对上他扫过来的视线,宋奾没避开,颔首微笑。
他倒是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后移开视线,继续与冯娘子说话,“我有事,只是顺道来看看。”
徐壬寅在铺子里转过一圈,回到柜台准备查账,就站在宋奾身边。
七年,两城店铺遍地开花,这怕是她一辈子都做不到的。
有些人生来自带天赋,比如卫凌,他如今稳坐首辅之位,处理政事游刃有余,又比如眼前这位徐家少东家,凭一己之力开疆扩土,江南织绣业尽控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