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他我喜欢男生,也告诉他我这些年因为我的性取向有多么自卑和自我挣扎。”
他的语气沉静如水,陈博涛完全感觉不到所谓的痛苦与自我挣扎,他只感受到了茫茫的杀气。他的喉结滚动了下:“你有点像那个什么……”
陈博涛绞尽脑汁,找到合适的词:“绿茶。”
表面强大的人显露出恰当的弱势,借着别人的口来诉说虚假的煎熬,想方设法地让纪乐瑾心软并且心疼他。
那么这样一来,就算纪乐瑾看起来有点恐同,那也不会抗拒他的接近。
他哪里可怜?
明明是纪乐瑾可怜一点,要是真按照他的计划来,纪乐瑾肯定会被他这种老谋深算的人拿捏得团团转,到时候被人吃干抹净都不知道。
陈博涛发愣的瞬间,面前的车窗被人无情地关了上,他吸了一鼻的车尾气才回过神来。
“秦岁铭你可真他妈……”
他刚想自言自语几句,店门口站着的服务员犹犹豫豫地叫了声 “先生”,她小跑着追过来,把手中的账单递过去:“你们还没结账……”
陈博涛记得秦岁铭说的明明是请他吃饭。
*
纪乐瑾浑浑噩噩地跑出来,随手拦了辆出租车,他一坐上去就剧烈地喘着气。
他现在这个样子太像被人追杀了几公里。司机见怪不怪地瞥了眼他,问道:“去哪里?”
纪乐瑾下意识地要报出家里的住址,话即将说出口时却及时吞咽回去。他脱力地靠在椅子上报了学校的名字。
路上他的手机不停地亮起,纪乐瑾暂时没有接电话的勇气,掩耳盗铃般地把手机藏进兜里。
他不敢回家是因为觉得秦岁铭会来找他,所以只能找个地方待一下。
纪乐瑾也没回学校,找了家学校附近的奶茶店坐着。白占着位置肯定也不行,他点了杯奶茶却一点也没什么喝的兴趣。
他愣愣地坐在位置上,烦躁地薅了几把自己的头发。陈博涛当时改了口,但无论是秦岁铭喜欢他,还是秦岁铭喜欢男人,这两件事情都足以让纪乐瑾消化好一阵子。
纪乐瑾拿脑袋砰砰撞了撞桌子,撞疼之后又后悔地拿手揉着。他这有点神经质的行为,已经吸引到了店里大部分人的目光。
他不敢宣泄情绪,只敢小声地说一句:“好烦……”
纪乐瑾长那么大,迄今为止碰到的最大烦恼可能是 “晚上吃什么”,又或许是 “周末我该去哪里玩”。
经历过楼野招呼也不打一声地表白之后,纪乐瑾本来以为自己接受能力应该拔高一个天梯,他现在才知道,是他自己高看了自己。
纪乐瑾很会察言观色,不是说他要去讨好别人,反之,是他要知道谁最纵容他,他才明白能在谁那边肆意撒野。
他从小到大都知道谁宠着他,谁又讨厌他。
纪乐瑾模模糊糊地觉得秦岁铭不是喜欢男生,而是喜欢他,陈博涛第一反应说出来的话才是真的,后面说的话却像是漏洞百出的粉饰。
“秦岁铭对我那么好,不会真的喜欢我吧?他要是真喜欢男人,那你也得有个契机,才能知道自己喜欢男人?” 纪乐瑾脑内有两股声音在斗争,“可是在我小时候的时候他就这样对我好,他应该是把我当弟弟吧?”
“可他要是喜欢我,那为什么又不跟我表白?秦岁铭明明做什么事情都是刀起刀落。”
秦岁铭和他的关系界限太过模糊,他们之间像是兄弟,像朋友,但有时候仿佛又如同情人般的亲密。
过分的行为根本不存在,可纪乐瑾细想过来,他也觉得他们之间太过亲密,只是这些相处自然得过于顺理成章,纪乐瑾完全没有意识到不对。
直到现在,脑袋嗡嗡地作响,相处时的切片画面像是涨潮的海水涌入。
他一个人在奶茶店坐到外面的天色渐黑,纪乐瑾还是不敢回家。他病急乱投医,把楼野从他的黑名单里拉出来,打了个电话过去。
“瑾宝?” 楼野接到他的电话时万分诧异,“你…… 打错了吗?”
把人拉黑,又把人拉出来帮忙。
纪乐瑾习惯使唤人,还是有点窘迫:“你现在在哪里呀,方不方便到六号门对面的奶茶店一趟,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电话那头沉寂了几秒,楼野说:“那你等我十分钟,我现在就过来。”
楼野比他说的十分钟要来得快许多,他一来就看到了坐在最角落的纪乐瑾。他快步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两眼炯炯地看着纪乐瑾问道:“什么事情,你和秦岁铭吵架了吗?”
“…… 那倒也不是。”
纪乐瑾反过来问他:“你觉得秦岁铭喜欢我吗?”
他这问题实在是找不到人问,翻遍通讯录才勉强找到可以诉说的人。
楼野的眼睛一亮:“怎么,你们难道要分手了吗?”
“……” 纪乐瑾说,“其实我们也没在一起。”
他又想起来了,对啊,上次秦岁铭还要让他咬他一口,这现在看起来他的目的好像也不怎么单纯。
咬着一下根本就没必要,当时好像完全是被秦岁铭洗脑了,他才会真信。
“秦岁铭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楼野找准机会,使劲抹黑秦岁铭,“他就是仗着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那么肆无忌惮。上次你喝醉的时候他过来接你,他搂得你好紧,一看就要把你带回去干些什么!”
纪乐瑾紧急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们没干什么,我当时很清醒!”
楼野咬死秦岁铭肯定有恶劣的想法:“那就是他想干什么但没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