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孝涵手摸着狗的脑袋,在指桑骂槐:“你啊,乱七八糟的人给点甜头就吃了,毒不死你!”
“哪里就乱七八糟了……”施今倪蹲在甲板上帮他拿出另一根钓竿,整理装备,小声说道,“您以前还拿kik吃的蔬菜包骗我说是节食餐呢,害我吃了一星期狗粮。”
余孝涵冷哼了声:“那你是不是靠我在半个月减重10斤接到了那部戏?不然你能被那个狗屁伦敦影评人协会颁奖?还被亚洲国际电影节提名最佳女主。”
见他终于肯理自己,施今倪赶紧卖乖:“是啦是啦,全靠余导啊。”
“你可别叫我余导。哪来的大明星来我这小庙,坐不下!”
“……”
这气性真够大的。
其实照施今倪的条件,安安稳稳把电影这条路往下走,也不是没机会拿国际影后。但她偏偏中途跑去接网剧接广告,为了赚快钱,硬生生跳出了电影圈。
传媒圈子里也分等级。
电影高于电视高于网剧、综艺广告等等,但名利能双收的都是少数。
余孝涵对一手要栽培起来的女演员气得很,更气的是她这两年可真是人红是非多,压根没想起他这位恩师来。
游艇驶到远处的岛边。
施今倪被他冷嘲热讽了半个小时的“大明星”,垂头丧气地跟上去帮忙拎桶,咕哝一声:“大明星不也得给您拎鱼桶。”
“你还不情愿?”余孝涵耳朵灵,当场转身对着游艇那的船长喊,“威廉!把她带回去!”
“诶别别别!”施今倪苦着脸,提过他手上的折叠椅子,破罐破摔地说,“我刚还去了您工作室,把您爱喝的茶叶送过去了。您要是赶我走,我可就都拿回去了。”
余孝涵其实是个嘴硬心软的老头,无牵无挂,也无亲无故。这会儿背着钓竿包找了个高处的礁上坐下,一坐就是小半天。
施今倪瞥见不远处废弃的停船场那还有艘小型游艇,指了下:“那也是您的吗?”
“不是,一个大学生的。”说到这,他摆弄着德州钓组,又摇摇头,“好几年了,现在应该……”
余孝涵看了她一眼:“就跟你差不多大。”
施今倪无聊地扣着礁石上的贻贝,随口道:“在港城读大学的啊?”
“美国,读大学的那几年放长假经常来这,不过这两年没再来了。”余孝涵又补一句,“跟你一样。”
“……”
这倒也不奇怪,港城是个国际转机城市,机票种类齐全又便宜,回国的留学生就经常买这边的机票。
“和我差不多大。人家读着大学,有艘小游艇闲来无事就来钓鱼,还经常偶遇余大导演。”施今倪故意用着酸溜溜的语气,说,“好羡慕哦。”
“你跟我说这些没用,我也没上过大学。”余孝涵不吃她这套,视线放在不远处的游艇上,“没什么好羡慕的,各有各的苦。他年纪轻轻,酒瘾很重。经常喝得烂醉,没家里人管,吐到昏天黑地就在这船里的甲板上睡到天亮。”
“酒鬼啊?那您刚刚那个语气好像还挺欣赏他的。”
“每次一起钓鱼,鱼都跑到他钓竿下面去了。运气是真好,这臭小子!”他骂归骂,又叹口气,“何况人家挺靓一男仔,不知道小小年纪交了个什么鬼对象?难过成这样。”
施今倪难得听到这种故事,乐了:“您还知道他是为情所困呐?”
余孝涵用着很有经验的姿势分享道:“他18、9岁,比我年轻时候还要帅。有钱又读名校,什么话题都能聊得上来,唯独不聊女人。不是因为感情是什么?”
听到他不留痕迹地自夸,施今倪还是没憋住笑。
她刚入圈的时候也交过几个朋友,不明白为什么她们总要为了男朋友哭天喊地,跟死过一次似的。
但也有些羡慕。
这些人都有后路,没吃过什么苦,才会觉得谈了一次失败的恋爱就是人间最苦。
不过每个人能接受的痛苦阈值都不同,所以疼痛不分轻重。
可于施今倪而言,从小到大当然是温饱更重要。在她心里,感情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会不断流逝的东西。
她向来不喜欢把期待和命运交给别人。
余孝涵说这几年已经没再见过那艘游艇的主人再出现,可能是早就忘记了还有艘船在这。
施今倪笑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说道:“也不可惜,至少他应该是从那段让自己难过的感情里走出去了。”
夕阳落下,潮涨起来。
他们这一块钓点是宝地,余孝涵收获颇丰,施今倪这根钓竿终于也有了点动静时。
浮漂猛地一动,她赶紧拎起来。但转身那会儿看见了那艘小游艇的甲板上站着一个人,吓得脚一崴:“啊———”
这本来就是静谧山海的小岛,根本不可能有岛民。她这动作一大,发现自己鱼饵被吃了,还不小心把脚边上的饵料盒给踢了下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余孝涵没好气儿地指着她的脚,点了两下,“扭到了?”
施今倪摇头,仍旧盯着小游艇那个方向,不太确定地拖着音调:“您不是说,好几年没见到人了吗?”
“那衰仔回来了?”
余孝涵也看过去,正好瞧见那高瘦的男人站在外面的船甲板处,也朝他们看过来,微微一颔首。
就隔着两个礁石的距离,虽然海风呼啸听不到彼此声音,但施今倪把那张脸看得清清楚楚。
他穿了身户外冲锋衣,黑色工装裤,整个人峭拔利落地迎着海风。额前黑发被风吹得微凌,侧了侧额,也有些讶异地睨向她。
美国读大学,会钓鱼的公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