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前奏在阴雨连绵的隆冬至初春中来临,市中心张灯结彩,灯牌和商场的大荧屏上都换上了这一年的生肖贺庆元素。
花店也改头换面,玻璃窗上贴上了新的窗纸。放假前一天,盏姐除了把该发的工资给了施今倪,还给了一个额外的大红包。
她推辞着不好意思收。
“你该拿的,我好几次还看见你给我女儿补课呢。”盏姐笑着把红包塞进她口袋,“下学期还来吗?”
刚开始来到这个新环境,要融入新集体的过渡期已经过去。施今倪摇摇头:“下学期学业重,应该不能来了。”
盏姐倒是也理解,走时还说让她随手拿盆花,就当是送给她的。
……
热闹繁华的鹏海西路,市民中心的灯光秀吸引了不少跨年的群众聚集在那。在这条街道的斜后方拐弯向里是个文化村,其中坐落着几个雅致的美术馆。
临着7万平米的雁栖湖自然生态,白墙红瓦的独栋别墅老洋房就藏匿在这闹市里。
古典的中庭由青灰石砖堆砌,里头杉木和棕榈树林立四周。镏金大门的门牌上赫然挂着“私家花园,非请勿入”几个大字。
漆司异今年的年夜饭难得回了老宅一起吃。说起来,他已经有四年没回国吃过所谓的阖家团圆饭。
漆庸尘坐在高位上享受三世同堂。
他当初和漆司异奶奶结婚很早,20岁就生下了首胎龙凤,今年岁数都不至古稀,身子骨很是硬朗。
两个姑姑都没外嫁,年底也带着自己的丈夫住在老宅。这会儿都撺掇自己的孩子去外公那多说话,想把老人家哄欢心点。
两个表哥都比漆司异大,一个大学快要毕业,还想攻读硕博。另一个则在英国混了个两年制的本科文凭,也无心事业,整天沉迷在自家那点嫩模生意里。
这几个堂、表哥里,也就漆司异伯父的儿子和漆司异年龄差距小点,正在读大一。
小时候倒是还会一块玩玩,但漆司异母亲去世后,他性格比以前更高深莫测,和家里这些人再不亲近。
一大家子人围在一起其实都各怀鬼胎,两个姑姑都招了赘婿自然是不想放过漆家的产业。两边女眷虎视眈眈,更别说还有大伯父和漆司异这一家也都有继承权。
等老爷子撒手不管时,家族集团总要交到其中一家的手里。
漆司异父亲离家多年未归,漆司异虽然是这些孙辈里最小的,却也是最被忌惮的。
他的聪颖太过突出,成长过程中几乎没有过叛逆期,不沉迷普通庸俗的爱好。自律而自傲,仿佛生来就和其他堂表哥们有着天差地别。
老爷子在这几个子女里最偏爱漆司异那个不成器的父亲,自然也更爱屋及乌。
最后一道汤品上桌,佣人退下。
漆庸尘把报纸放一边,看向大女儿:“乐乐今年不回来?”
大姑笑着说:“这丫头参加了学校的冬令营,这会儿去了瑞士滑雪呢。她睡前还跟我说,晚点一定掐着点来给您打视频拜年。”
乐乐是一众孙辈里唯一一个外孙女,在读高一。最机灵古怪,能逗人开心。
漆庸尘满意地点头:“她最孝顺了。”
“阿赢今年高二了。”二姑把话题转到漆司异身上,弯着唇一脸慈母笑,“大学要去哪儿读啊?”
漆司异不疾不徐地拆着蟹肉。
还没出声时,旁边的二表哥漆诸大大咧咧道:“他高一在国外读那年不是参加过什么沃顿商赛吗?那时候好几家名校校长还给他发了邀请函,这种想在读哪都行啊。”
他倒是最会长他人志气,二姑皮笑肉不笑地剜这傻儿子一眼,又说:“这倒是,妈妈也是关心嘛。也只有家里的长辈会关心阿赢了。”
“不劳费心。”漆司异抿了口汤,掀起清薄的眼皮,“与其关心您17岁能独立自主的侄子,不如好好看着您21岁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还能被骗走了几百万的儿子。”
“……”
漆诸在夜店被诈骗破财的事情早在这圈里传遍了,也就他家里长辈还一无所知。
二姑父和二姑妈闻言都看向自家已经低着脑袋喝汤的儿子,不好当着老爷子面教训人,都忍着这口气。
漆司异要么不开口,要么一开口就让大家都讪讪低头,不太敢再拿他做话题。
大姑父倒是发现了旁边小桌上还有两双碗筷,状似无意道:“大哥的女朋友不是在家吗?怎么不出来吃饭?”
饭桌上的气氛冷到零度,几个人眼观鼻鼻观心地看戏。
漆仲看了眼漆司异,淡声笑着:“姒姒身体有点不舒服。之前没吃过家宴,也有些脸皮薄。”
漆仲的儿子在这时落井下石般说道:“脸皮薄就不会跟完叔叔还来跟你了。”
“漆若凡。”漆仲嗓音厚重,带着警告地看向他。
“确实,这还带了一个给堂哥作伴。”漆司异慢条斯理地擦手,在柠檬水里洗了洗,“不过伯父不该介意,毕竟那野种也算和你有点血脉关系。”
“……”
———“好了好了!别聊这些。”
漆庸尘到这么大岁数,对这些小辈间的你来我往实在生烦:“司异待会儿吃完陪我下几盘棋吧,你的姑父伯伯棋艺还比不上你。”
他是对漆司异很偏心的,这种想要家和万事兴的时候还表明着自己的态度。
但漆司异已经没了胃口,也懒得陪他在这耗时间,玉箸搁在陶瓷筷托上。扯开餐布站起来:“我吃好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吃。”
一干人都感受到了老爷子郁闷的怒火,饭桌这一块的气压更低了。
按道理说,吃完年夜饭该留在老宅守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