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自古以来,在外征战的将领最怕的往往并不是正面敌人的强悍,而是后方朝廷内部的动荡不安。
源稚生最无法忍受的就是来自背后的刀子。
此时,橘政宗走到了源稚生身边,伸出手递来了一杯烧酒:“稚生,我知道你在顾虑些什么。找内鬼这种阴暗的事情就交给我这个没用的老头吧,你是我们的天照命啊!”
“你应该骑着骏马,将伱的光芒万丈带到日本的每一个角落,让那些潜藏在黑暗中的恶鬼无所遁形!”老人的话语铿锵有力,声如沉雷。
源稚生沉默了一会,没有伸手接过那杯烧酒:“老爹,你也知道我其实是一个没什么雄心壮志的人。”
“我最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法国朋友,他在蒙塔利维海滩上有一个卖防晒油的小摊,过得很自在。”
橘政宗一奇:“蒙塔利维?法国那个著名的天体海滩?”
“对,他在每年夏天开始换营业,搬张小椅子坐在门口就能看见无数穿着比基尼的女人来来往往。”
源稚生从烟盒中抽出了一根纸烟,点燃后长长地吸了一口:“看见身材好的女孩子,他就提着装各种防晒油的小篮子上去推销,赠送试用装。”
“等夏季结束,海滩上的人渐渐稀少,他就关门大吉,去巴黎领失业救济,等来年再开业。”
绵白的烟雾模糊了源稚生脸上的表情。
“那样的生活真是想想就惬意呀,睡觉时不用枕戈待旦,喝酒都能随便喝到烂醉。”
闻言,橘政宗沉吟良久,叹了一口气:“厌倦了这样打打杀杀的生活了么?”
“是也不是。”源稚生神色很淡。
“老爹,你应该也知道这几天我都在各地的关爱学校中调查孩子失踪案件,我去的第一家学校是在神户的深山,学校里的学生对像我这样的执法人都望而生畏,唯恐避之而不及。”
“只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敢抬头看我,我就走过去和他聊了几句。”
“他问我认识一个很帅很友好的大叔吗?说是那个大叔一周前许诺要给他们带礼物,但没说什么时候再来。那孩子还反复强调自己要的礼物是山崎威士忌,自己已经是大人了!是可以喝酒的。”
源稚生英俊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些许笑意:“当时我就蛮好奇的,问那个少年为什么想要山崎威士忌这种东西?喝酒不是乖孩子应该干的事情。”
“他回答说他知道,喝酒是大人才能做的事情,但他在这所学校里已经待了太久太久,感觉像是过了几百年那么长,应该已经算是个大人了吧?”
“他还挠着头说其实他也不知道山崎威士忌是什么酒,只不过有一次看见学校里的老师正在喝酒,他把瓶子捡了回来,洗干净放在了枕头下面,瓶子上的日文写着山崎威士忌。”
说到这,源稚生的脸上已经没了笑容,一股极为复杂的情绪从他的眼中流淌而出。
“然后那孩子还压低声音偷偷地问我,是不是真的要等到四十岁才能离开这座学校?到时候他是不是已经算是老人了?”
“当时我沉默得说不出话,幸好有个叫樱井明的护工把那孩子拉了回去,还对我连连鞠躬道歉,像是那孩子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一样……”
源稚生长长吐出了一口烟雾,眉眼中的清光早已没了任何色彩:“只要蛇岐八家依然在,鬼就永远不会消失,就算杀光了目前这批猛鬼众,之后一定还会有新的猛鬼众。”
“老爹,对于暴力我是可以忍受的。”
“我所不能忍受的是,这场暴力是看不见任何结束的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