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止境的梦魇后,朴孝敏疲惫地睁开双眼,只觉得浑身都像被沉重的车辇碾压过好几遍一样,朴智妍的脸蓦地在她眼前放大,泛红的双眼扑闪着:“你终于醒了,都睡了好几天了!”
她……哭过么?
朴孝敏心下柔软,想摸摸她说我没事,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嘴唇干燥地几乎张不开,朴智妍赶紧喂她喝了水,又殷勤地递上一串焦黑的肉:“快吃点东西吧!我亲自烤的哦!”
朴孝敏看着朴智妍殷切期待的眼神,犹豫着小口尝了下。
“还是我来吧。”她努力不皱起眉头,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表示仍然对她的心意心怀感谢。
“不好吃么?”朴智妍有些丧气。
“啊……作为初学者来说很不错了。”她违心地说着,起身将金色格鲁兽獠牙取下,分割完剩下的肉,架起篝火烤着作为晚餐。
燃烧的火光被夜风吹得乱飘,朴孝敏看着飘忽不定的火光,心不在焉地想着这段时间的奇妙遭遇。
许久,她犹豫着开口:“我的任务完成了,明天,我就要回去了。”
“啊?那我呢……”
“我们……又没有理由非要在一起的。”朴孝敏淡淡地笑着,心中泛滥着无可抑制的悲伤,“本来,本来就是偶然相遇,我们会有各自的冒险旅程的。”
“你,你不做龙骑士了么?”朴智妍着急地脱口而出,她不是说想要做自己的龙骑士的嘛?!
“你要和我签订契约么?”朴孝敏心中亮起微弱的希望。
“才……才不要。”朴智妍脑海中浮现某个模糊的画面,脸一下涨得通红。
“啊……只是随口问问。”果然如此。朴孝敏仍然淡淡地笑着。她明确知道她离那个曾经破碎又重燃的幼时梦想有多遥远。
朴智妍嘴抿成一条直线,手中的肉忽然食之无味。她一手托住脸,怔怔地看着夜空出神,深邃夜幕中,只有群星闪烁,分外安谧。
什么啊,这样容易就放弃的么……
翌日清晨,朴孝敏正收拾行李,朴智妍顶着黑眼圈,兴冲冲地跑到她跟前:“我要跟着你一起!”
“啊?”朴孝敏狐疑地看着她。
“现在又不能去极西之地,我对大陆一无所知,做饭也不好吃,你,你要给我做饭。而且,而且晚上那么冷!”朴智妍一股脑地说着她一夜无眠想到的所有理由,忽然她点点头,像终于找到了什么切实可行的方向:“不是说一路上很危险嘛,我带你飞过去就好了啊。”
她突然对角落的石块表现出兴趣,转开泛起红晕的脸:“这可是龙骑士的特权哦,仅此一次的体验机会哦!”
朴孝敏内心像吹过加利亚花海上和煦的春风。
吃完在失落之地最后的早餐,她们走出到洞穴前大片空旷的草地上。朴智妍微微弯腰,双手撑在膝盖,示意朴孝敏。朴孝敏从背后搂住她的脖子,轻轻抬腿,朴智妍立刻捞起她的双腿在腰间扣住。
顺着捞起的动作,朴智妍的手不经意地滑过朴孝敏的大腿内侧肌肤,一阵酥麻的痒从朴孝敏心底轻轻泛起,她下意识紧了紧环抱着的手臂。
后背传来紧贴的柔软触感,朴智妍的耳根微微泛起红色,她向前加速奔跑跃起,在半空中化身为龙躯。飞龙展开双翼,巨大的翅膀扇动起来,向天空中飞去。
群鸟在天空中盘旋,无论如何也不敢降落在枝头,因为方圆几公里的范围内,每一根树枝都以同样的频率颤动着。
巨龙逆着风流动,就这样离地面越来越远,呼呼的风声充斥在耳边,朴孝敏的心脏跳得飞快,一种幼时梦想成真的梦幻感充盈着她。她傻笑着大呼小叫,搂住龙角,不禁抚摸着黑龙巨大的头颅、后颈,肩胛骨之间的凹陷,两条腿搭在她的肩膀上晃动。
黑龙眯上眼,受了鼓励一般,低沉地叹息着,鼓动双翼继续向上空飞去。
风将她们托起在云海之上,云潮在她们身下翻涌,她们掠过森林,迷雾、荒原、沙漠、深渊魔域、雪山之颠。太阳的万丈金光毫无保留地照射在她们身上,幽暗的鳞片像金箔一样闪闪发光,上古之神的杰作就在朴孝敏眼前,一切都介乎真实和虚幻之间。
她们最终降落在离城镇不远的原野之上,朴智妍收拢双翼,将朴孝敏放下,恢复为人型。
再次踏足大地,朴孝敏仍然有一种在云端上的漂浮之感。她不可思议地看向正一脸骄傲地笑着的朴智妍。
蓝天之下,大片的云朵变幻,缓慢地移动,浮云之下,阳光暖洋洋照射在她们身上,一切透明而清澈。原野之风,在草里翻滚,吹起层层波浪,蒲公英散成无数小伞在风里旋转。
朴智妍直视着朴孝敏,她柔软的发丝在风中舞动着,漆黑如夜的眼眸闪闪发亮,逆着的阳光照射在她四周,就像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样。她的心轻轻地颤动着,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帮朴孝敏撩了一下被风吹散的头发。
朴孝敏心中像也被风中的蒲公英轻抚而过。龙女黑曜石般的眼眸中有什么柔软的光芒在闪烁,她认得这种光芒。
那个即使不是龙骑士,她们也可以一直在一起的理由。
是否像吟游诗人传唱的那样,每个生命从一出生就被划定了方向。如命运般的,她和这个世界上最后的龙女的相遇。
她轻轻把头靠在她的肩膀。
朴智妍的心中有什么在左突右撞地叫嚣着,她一手揽过她的腰,一手抚在她的背上,紧紧拥抱住眼前这个脆弱柔软的人类。
可可西里作为大陆上的交通要塞,是个繁荣的城镇,而欧文酒馆作为城镇上最老牌的旅馆,无论白昼还是夜晚,永远是城镇上最热闹的地方。
旅馆分为叁层,上面两层供冒险者住宿,一层是接待与酒馆。酒馆里一向混乱,来自四面八方的冒险者在这里聚集,吟游诗人抱着竖琴吟唱着风之旅歌。
傍晚时分,欧文酒馆迎来了它来自失落之地的客人。
朴智妍和朴孝敏走进旅馆的第一时间,就夺取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两位同样高挑美丽的年轻女士,散发着即使斗篷兜帽也丝毫不能掩盖的耀眼光辉。人们议论纷纷,旅馆的喧闹更进一层,一些粗鲁的佣兵甚至对她们吹起了口哨。
在招待处登记入住完毕后,朴孝敏提议在一楼的酒馆喝上一杯,她拉着朴智妍坐到角落的高脚圆桌上,为自己点了玛格丽特鸡尾酒,为朴智妍点了莫吉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