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老了。”万玲声调很低,垂着眼睛注视着手里的蔬菜,“我不知道该站在你这边,还是站在爹那边,但是爹肯定不会害你的。”
万元知道他爹不会害他,他现在已经有了两全其美的办法。
“你打算怎么办?就跟爹这么耗下去?”万玲问道,拖着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总得给出个办法,总得辜负一头。
万元不怎么会做饭,蔬菜在他手里都被掐蔫儿了,“我就想等他顺利考上大学,他去了大学,我和他自然而然就断了。”
先前以为,爹会成为自己和许缙云之间的阻挠,猛然发现,自己的想法还是太幼稚天真了一点,他和许缙云之间的距离,是从许缙云重新站起来开始的。
他老早就许缙云知道不该被困在轮椅上,只有许缙云站起来,往前走,肯定会走出一片属于他自己的天地。
自己之所以会和许缙云有交际,无非是因为许缙云的落魄,当初许缙云依赖自己,也是别无它法,现在的许缙云摆脱了落魄,逐渐走向更好的方向。
许缙云前路光明,未来可期,怎么能因为他俩的事情被绊住,许缙云值得更好的,一个大学生的身份,一份稳定的工作,和一个体面的家庭。
与其到最后狼狈分开,还不如现在慢慢退出,也算是给自己,给许缙云留了后路。
万玲愣了一下,诧异地看向万元,很快便明白过来万元的意思,难怪万元要许缙云好好考大学。
也好,用这样的方式分道扬镳,谁都不会太难看,可是……怎么看都觉得万元没那么容易放下。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语气太沉重,万元强颜欢笑,故作洒脱,“嘿,所以干吗非得翻脸,呵……”
初四这天,万元收拾完东西,吃了午饭才打算走。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多待几天都不行。”又听万福安嘀嘀咕咕的,“我可听人说了,说是姓许的那小子回来过,你是不是跟他见过面了?”
万元有点无奈,“我啥时候跟他见过面了,我不成天跟在爹你身后吗?”
得亏没有说谎,万元说这话的时候特别有底气。
这倒是事实,可不见着万元娶媳妇,万福安这心里不踏实,“你这么着急去县城,肯定是为了去见那小子的。”
“爹,你又不是不知道服装店的生意,我给人打工的,哪有在家玩那么久的道理,回了县城,我得尽快去市里进货,开年事情多得很,你别七想八想的。”
万元说得这么滴水不漏,万福安哪儿还有话说,埋怨归埋怨,还是亲自把万元送到了桥头坐车。
回到县城,年味没有完全散去,万元立马投身到了工作中,他比岑烟容还要积极,特地去了一趟市里,带了一批新款衣服回来。
县里要建百货大楼的消息早就传到了供货商耳朵里,人家对着万元旁敲侧击,那意思就是在问万元,百货大楼里会不会有他的位置,他要是在那里头没有位置,那以后的货怕是要供给别家了。
能在百货大楼里有个摊位自然是万元梦寐以求的,他回县里后,第一时间跟岑烟容商量。
从老家到县城,县城到市里,市里再回县城,万元忙得晕头转向,别说跟许缙云见面了,两人连通个电话的机会都没有。
好不容易等服装店的生意步入正轨,许缙云的学校又要开学了。
报道前一天,许缙云趁着中午的时间,特意给万元打了电话,他有很多话想跟万元说的,想听万元亲口承认不会结婚,想问问万元跟老万叔怎么样了?
可听到万元声音的瞬间,许缙云所有的疑问都咽回了肚子里,“万元……”
万元能接电话,说明没之前那么忙了,许缙云也收起他的懂事。
“明天学校开学,你能送我吗?”
许缙云作为复读生,被学校统一要求住校,连周末都不让出校门,高考之前,想要见万元的机会就少了。
“开学之后要住校,周末也不能出去。”许缙云补充道。
万元听到许缙云央求,心就软了,哪怕许缙云啥都没问,他也知道许缙云心里很委屈。
“那东西都备齐了吗?”
许缙云原是打算出去买生活用品,他看向他收拾好的衣物,“衣服都装好了。”
万元一听,“光装衣服怎么行啊?”
也对,许缙云哪儿会这些,住人陈主任家里,人家也不会管这么宽,肯定连被褥毛巾都没人帮他准备,那去了学校,岂不是没法住。
哪怕许缙云现在好手好脚的,万元还是操心,脑子里还是浮现出许缙云当初在那个破烂院子的可怜模样,默默叹了口气,“你把陈主任的地址告诉我,我一会儿过来找你,我带你去买。”
挂了电话,万元心里乱糟糟的,没听到许缙云的声音时,他能心如止水,闷头只管店里的事情,可一跟许缙云联系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这心里像是平静的湖面被丢进了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万元连午饭都没心思吃了,随便扒了两口,又冲店里的小姑娘说道:“我下午有点事,你帮忙看着点儿店里,要是没啥客人的话,你三四点就把门关了吧。”
第57章
到了人陈主任院门口,万元才想起来家里会不会还有别人,许缙云都是寄人篱下,他这样贸贸然来,当主人会不会不喜欢。
就在万元犹豫着该怎么把许缙云叫出来的时候,门锁“咔”的一声,房门从里头打开。
“万元。”打从知道万元要来找自己,许缙云每隔几分钟就会出来看一眼,就怕不能第一时间看到万元,就算是知道万元会出现,但是在看到万元的瞬间,他脸上还是浮现出难以抑制的笑容,连脚步也加快了些。
高大的身躯堵在铁门里,扑面而来的热情几乎将万元淹没,许缙云的高兴肉眼可见,万元没法做到视而不见,他被许缙云的情绪所感染,这些日子的克制和回避显得那么的可笑多余,他原本给自己建立的心理防线,在一刻快要崩溃。
万元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视线越过许缙云的肩头,屋子里没有动静,“就你一个吗?陈主任和他家里人不在?”
“就我一个,远闻叔工作忙,萍萍也要开学了,现在只有我自己住这里。”
不用面对陈萍萍,不用面对陈远闻,万元松了口气,可一想到陈远闻能帮到这个份儿上,肯定是对许缙云寄予厚望,他替许缙云开心同时,心里又莫名生出一股自卑。
“怎么了?”许缙云留意着万元的一举一动,连万元表情细枝末节的变化,他也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