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随着脚步声停下,一张意想不到的脸出现了在眼前。黎观月先是一怔,神色冷淡下来,目光中露出一丝厌恶,“是你,你来这儿干什么?”
来人杏眸如水,干净纤弱如一捧新雪,纯良无害的气质与地牢格格不入,任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么一张皮囊,能使尽腌臜的手段,害得黎观月双腿皆断、众叛亲离。
她正是三年前被入京畿的神医之徒——南瑜。当初江南大疫,黎观月和自小一起长大的靳纵前去赈灾,途中遇到了南瑜,她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加上专门克制疫病的药方,使得江南百姓对她极尽崇拜,一时间,南瑜的名声大越境内无人不知。
那时黎观月对靳纵暗自钦慕已久,本来打算回到京畿后便说明心意,可就在江南的那段时日里,她眼睁睁地看着靳纵被南瑜吸引,眼神也从最开始的平静到欣赏……最后就连靳纵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看南瑜的眼神已经蕴含着心动。
黎观月的骄傲不容许自己的心意得不到相互的回应,于是便将这段旖旎的心思埋在了心底,闭口不谈,看着他们两人说笑、嬉闹,而自己埋头公务,只愿良人做不成,还可以保持益友的关系。
可世事难料,她与靳纵最后连朋友的关系都没有维持住。
“长公主殿下,你看看自己现在的处境,是不是十分后悔当年让我入京畿的决定啊?”南瑜欣赏了一会儿黎观月的惨状,满意地开口道,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她说的正是当初从江南返程时,靳纵提议,让黎观月亲自修书一封,向皇上为南瑜单独求一个嘉赏的事。
本来黎观月是不愿意的,不因私人恩怨,盖因在治理江南疫病中,许多人都出了力:研制出药方的医者们不眠不休数十个日夜、大小官员弃家不顾奔走街巷……更别说死去的百姓沿街十里看不到尽头!
若是一同嘉奖便罢,可南瑜何德何能,敢求一个特殊?她断然拒绝了靳纵的请求,谁知第二天南瑜便背上行囊要离开,不明所以的百姓们不知如何听闻了此事,纷纷赶来为南瑜说话,靳纵也露出失望的表情,指责她不该这么冷漠。
最后,黎观月还是屈服了,她没有办法面对青梅竹马的挚友……或者说倾慕之人的责备,也不想违背民意,明明知道这于礼不合,她还是向自己的弟弟——大越的皇帝黎重岩请了一份嘉赏,准许南瑜进京畿,并赐予她“悬壶济世”的牌匾。
当时她只想着平息一切事情,但没有想到的是,南瑜进京畿的那一天,才是她噩梦的开端。
“本公主做过的事情无论结果如何,都绝不后悔,只是遗憾……你当年推我下寒涧、害我双腿皆断的时候,我就不该顾及靳纵,该直接把你杀了!”
听到这句话,南瑜却直接捂着嘴笑出声来,“哈哈哈——”
她笑得得意极了,眼神幽幽,道:“黎观月,你还把自己当做那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呢?别做梦了!一个身份是假、不得民心的公主,现在该担心的是会不会被那些朝臣们下令处死,而不是妄图向我复仇!”
什么?!
黎观月一惊,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死死盯着南瑜,冷声道:“你都做了什么?”
南瑜捂住嘴,一脸无辜地睁大眼睛,又扬起恶意满满的笑,她轻轻吐出一句话,让黎观月瞬间变了脸色——
“黎观月,你还不知道吗?就在你被囚的这些天里,你不是真正的长公主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天下啊!”
她看着黎观月的脸,想起过去就是这张脸、这个人看不起自己,她总是那么高高在上,世间的一切美好之物都被她占了:亲情、友情、他人的忠心和爱慕、权力、财富……
这些东西她南瑜苦苦求之不得,为什么黎观月生来就有?!
不过好在,黎观月所拥有的一切,从今以后都是她的了。但是这还不够!她不会犯话本子里的错,她要斩草除根,彻底将黎观月碾碎在自己脚下才行!
她得意地开口:“你还不知道吧,早在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重岩便找到了我,他对我极好呢,怕你察觉对我下手,他可是将手下最精锐的暗卫尽数送给了我……据我所知,你当初只是想借用两个暗卫,重岩都推脱了吧?”
黎观月眼睛死死盯着她看,强装着镇定,可心里却一片冰凉。
她当然记得那一次,因为平时行事手段雷厉又不爱过多解释,她在民间声誉并不好,那次在京畿大道上、光天化日下便受到刺杀,为了保护自己,她向黎重岩提出借两个暗卫,可当时她的好弟弟怎么说的?
他一脸为难,眼中充满愧疚推脱暗卫都被他派出去了,人手不够,况且这于礼不合,他担心大臣们会反对。
当时黎观月只是遗憾,没有细想过,若是黎重岩真的那么尊敬她这个姐姐,那里会在意什么礼节、任务之类?分明只是不愿给她罢了。
而她那时候还在考虑她这个弟弟的处境、为难!却不曾想,那双眼睛里哪里是什么愧疚?分明就是漠然和虚伪。
“从什么时候?你和他什么时候有了联系?”黎观月平复了一下愤怒的心情,她不愿露怯,尤其是向眼前的女子,这个害她如此的罪魁祸首。
“你说什么时候……大概就是在他知道了,我才是真正的长公主、他的亲姐姐那一天吧。对了,这个消息,还是你最信任的谋臣和暗自钦慕的人共同调查后告诉他的呢……”南瑜勾起唇角,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而其中的话语却一瞬间冲击着黎观月的认知。
“什么?!你才是真正的长公主?”黎观月震惊极了,她只觉得荒谬、荒唐、可笑!
什么时候南瑜变成了黎重岩的亲姐姐?什么时候她黎观月就成了假的?!
方才听闻别人以为自己身份是假,她的心里其实并不意外,由于一些原因,自黎观月临朝,便常有流言传她非先帝亲生,只是以往她不以为意,权当无稽之谈,可如今,南瑜竟说她才是真正的长公主?
太荒谬了!
她死死抓住木轮椅把手,恨不得将其掐碎,一字一句对南瑜道:“你竟然胆敢冒充、混淆皇室血脉!”
看到黎观月恨不得扑上来打她一巴掌、却被一张小小的轮椅困在原地的窘迫,南瑜再也忍不住,露出酣畅的表情,她无比痛快,这种抢夺他人东西、他人还没办法反抗的感觉,真是太美好了!
欣赏够了,她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恶毒,直截了当道:“黎观月,我说你是真的蠢!我就是敢怎么了?现在被囚禁起来等候发落的可是你,而我,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和信任,现在就算我说要杀了你,也不会有任何人反对!”
“不过,我可不想就这么便宜了你,更何况,之前你得罪了那么多人,有的是人想报复你,让你生不如死……比如,你说曾经骄傲、高贵如月的长公主殿下变成一个只会敞着腿的军妓这个下场如何?”
第2章 羞辱
南瑜极为嚣张,话语中的恶毒丝毫不掩饰,与她柔弱无害的外表形成极大的反差,黎观月从没经历过这样的羞辱,她气得发抖,却在怒极后又瞬间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不管南瑜说得有几分真、几分假,自己现在被囚禁在地牢里半月有余,外面局势变化成什么样都不清楚,不过是先让她嘴上得意几句罢了。
等出了这地牢,她一定要找黎重岩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瑜站起身,悠悠地打量着坐在轮椅上比她矮了半个头的黎观月,觉得对方这幅根本不把她放在心上的模样十分可恨。
她讥讽道:“黎观月,你还不知道吧,早在很久之前,你爱慕的靳大人就私下求娶过我了,觉得难受吗?当初怎么都看不起我,现在还不是样样输给我?”
说着,南瑜走近黎观月,俯下身子恶意满满地伸出手,死死按在她的双腿上,嘴角咧开笑着挑衅道:“你完了,黎观月,没了长公主这个身份,你一个残废,还能掀起什么风浪?让我来给你添一把火——”
剧痛瞬间传来,仿佛顺着被南瑜按压的皮肉一直穿透到骨髓,焊火灼烤一样的痛楚炸裂开来,黎观月的额前立刻滚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