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寰煞有介事颔首还礼,道:“人都得往前看,他们想要荣华富贵,做人上人,除非靠着自己的本事。只靠着旧辽的身份,绝无可能,早些断了这份念想。若是来从军,从小兵做起,凭着自己的本事打出片天地,我自不会亏待他们。还有啊,躲在那冰天雪地的地方,饥寒交迫,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我可以帮着他们指一条生路。”
寒寂怔怔问道:“什么生路?”
除掉西辽,愿留在嫩江苦寒之地的,至少还有几十万人口!
赵寰笑眯眯道:“回到北地来种地,修城墙。”
寒寂思索着,道:“种地倒也好,只要勤劳些,总有口饭吃。服徭役的百姓才去修城墙,他们还不算百姓呢,你想修何处的城墙?”
打下了兴庆,赵寰想重修以前在兴庆境内的宋长城。等到以后有了钱,再在燕京八景的“居庸叠翠”等处,修建军事防御。
赵寰没有回答他,反问道:“你又做不了他们的主,要他们同意再说。这可是我的军事机密,哪能随便让你传出去。”
寒寂被噎住,无奈只能应了。他看了她一眼,闲闲道:“先前我还没说完呢,除了来投奔你的,还有好几个,想要求娶你。”
赵寰眉毛扬了扬,笑笑没说话。
寒寂盯着赵寰,道:“虞允文认为他们居心不良,当即要回绝。郑娘子却有些犹豫,建议还是等你回来,自己看过之后再做决定。我以为吧,虞允文做得对。我都看过了,稍微长得齐头平整些的,且不如何装扭捏作态,还擦脂抹粉,歪戴着幞头。燕京的花都被他们摘完了,天天往头上簪,油头粉面令人作呕。还有那生得丑陋之人,自以为天底下无敌,足智多谋。想要借着你的势上位,再取代你,做了那北地的皇帝。”
说着说着,寒寂自己都差点乐了,道:“还有恬不知耻,说不嫌弃你无法生养,他已有三个儿子,以后尊你为母,定会孝顺你。你这般忙,拿到你面前来看,纯粹是给人添堵。虞允文拍板做了决定,将他们全都赶走了。”
赵寰眼皮都没眨,道:“是够可笑的,虞允文做得对,我哪有功夫搭理他们。”
寒寂小心觑着赵寰的神色,慢吞吞说道:“还有个人,不是自己前来,而是向南边赵构提亲,要迎你为妃。”
赵寰终于抬眼看了过去,问道:“李崇顺?”
寒寂讶异了下,不过想到她的聪明,并没太意外,点点头,肃然道:“赵构是你的兄长,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规矩,他能决定你的亲事。李崇顺扬言,他已经有太子了,你不能生养,侍奉过金人亦无妨。赵构很是感激李崇顺的不嫌弃,当即答应了,这些都刊登在了南边的邸报上。完颜宗弼那边也凑热闹,要迎你为夫人。说是你本来以一千钱抵给了金国,与金人有过孩子,无论如何,先得满足金人。”
他掏出了几张纸,递给赵寰,生气地道:“我以前不觉着,如今看来,他们真真下作无耻。明知道做这些,只能讨点嘴皮子上的便宜,可他们依旧乐此不彼。因着你是女人,定会有无数人跟着起哄,说不三不四的话。坏了你的名声,对你的身份来说绝非好事。若你是男子,就没这些事情了。”
赵寰快速扫了几眼,邸报上用词是“残柳之躯”,寒寂说得太客气斯文了。
想了下西夏的战况,李崇顺丢了都城,退往了肃州。再西进,就会到瓜州沙洲,与哈密力接壤,进入了西辽领地。
赵寰问道:“你何时收到的邸报?”
寒寂道:“就前两日,我拿到后,就赶到了开封。估计李齐鸣也收到了,没敢跟你提。”他打量着赵寰平静的脸,问道:“你真不生气?”
赵寰淡淡道:“生气,当然生气。不是我,是替女人们。”
寒寂神色歉意,想安慰,半晌后到了嘴边,变成了问道:“你打算如何还击?”
赵寰满不在乎一笑,她看到窗外太阳已下山了,起身道:“去叫上张浚他们,我们去以前的皇宫看看。”
寒寂不解其意,还是站了起来,出门吩咐了几句。他将赵神佑三人都叫上了,一并去了以前的大宋皇宫。
旧宫几经战乱,已经损毁严重。赵寰没有让辛赞修复,只是稍作清理,百姓们可随意参观。
张浚虞祺等人下了马车,望着眼前留着刀箭痕迹的宫墙。朱红色的大门变成了深褐,分不清是退却了的油漆,还是干涸的血迹。
残阳如血,映照着他们哀哀的面容,也映照着宫墙旁一大一小两块石碑。
大石碑正中,刻着端正遒劲,却透着无尽苍凉的几个大字:“勿忘国耻”。
小石碑上,刻着一长串的人名:赵佶,赵桓,杜充,完颜氏......
赵寰转头,迎着寒寂复杂的视线,铿锵有力道:“李崇顺,完颜氏,赵构,我要将他们全部钉在这耻辱碑上,以后,会没有西夏,没有金,更没有南边伪大宋朝廷。这些,就是我的还击!”
第84章
回到离开大半年的燕京, 赵寰忙得不可开交。张浚他们到来之后,算是暂时凑齐了中枢,二府三司。
与以前又略有不同, 增多了一个妇女婴幼民生部。
事关妇人遭受到不公, 折磨等等, 孤寡老人以及弃婴的帮扶救助,都属于此部管辖,由赵青鸾出任尚书。
关于新立的一部, 燕京百姓最早就与邢秉懿, 郑氏她们打交道,早已经习惯了女人当权,并无多大反应。
其他州府, 则出现了不大不小的非议。除此之外,领兵前来投靠的各路首领们,他们好似有些失望。
因为, 赵寰并没分封爵位, 而是将他们归于了枢密院与兵部。赵寰未称帝,所有人都没加封,也能说得过去。
可他们品级虽在从四品, 比入宣威将军,明威将军等。全是些武散官, 无甚实权。
而且, 赵寰还让他们读书, 学习北地律令。
他们手上的兵,已经被虞允文打散, 分入了各兵营。哪怕心中不满,也只能在私下里抱怨。
赵寰对他们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 她抽空置办了场酒席,算是正式答谢欢迎他们。
夏日的夜晚,终于不似白日那般热。在月色下吃着井水中凉过的酒,凉爽宜人。新鲜的果子,菜蔬,虽不贵重,却美味可口。
赵寰言笑晏晏,温和又客气。酒过三巡,大家原先的那点怨气,也就消散了大半。
还是有人趁着酒意道出了心中的不满:“赵统帅,我们敬佩你的英勇,领着手下的兵来投奔。只如今,我们不但没能上战场打仗,还要读书学习,实在是觉着憋屈,没劲啊!”
见有人起了头,其他人跟着附和道:“我们都是些武夫,对着金贼不怕,就怕那书本上的大字!”
“赵统帅可是嫌弃我们没学问了?”
赵寰一直笑盈盈听着,待他们抱怨完之后,方一一回应。
“武将军,你以前曾考过乡试,听说每日都会读书习字,如今让你能继续读书,怎地就憋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