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昭棠昏倒在昭锦程的书房里。
她的病来得无声无息,又急又快。
高烧不退,扁桃体发炎,心口疼痛难忍。
她似乎是感冒了,又不像是单纯的感冒。
她住在医院一个星期,医生给她开了各种单子,查血、胸透、ct……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但是她的病理反应就是很激烈,一天比一天激烈。
医生也没办法,只能先按照治感冒的法子来治她。发烧就退烧、发炎就挂抗生素。
可是好了又反复,好了又反复,她迟迟不好。躺在病床上,双目无光,形容憔悴,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八岁正直芳华的少女。
因为护士操作不当,她的手还输液输肿了,肿得像个馒头,触目惊心。
昭锦程仿佛到这个时候才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仿佛才意识到,他过于着急追求自己的幸福同时又强调自己道德的无暇,以此要求女儿无怨无恨,却忽视了她的承受能力。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得太快、太急了,他对她的要求又太高,一下子压下来,终于没让她扛住。
昭锦程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诊断她有很严重的抑郁症。
应该是从叶君繁离开之后就患上了,但没有引起重视,如今雪上加霜,现在已经反应到了生理上。
医生私下里让昭锦程注意点儿,怕她会想不开,做傻事。
昭锦程终于将家搬了回来,这次没有带郑菀晚和他得来不易的儿子。
他每天都来医院看昭棠,昭棠并没有表现出对他的抗拒,只是失神地看着他。不知道她的目光聚焦没有,只是眼神空洞,里面满是茫然。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还在这个时候将叶君繁的遗产全数交给了她。他们的离婚协议上,叶君繁和昭锦程分割了财产,并且说明在她死后,将所有的遗产全部留给女儿昭棠。
可是叶君繁生病多年,虽然之前有她和昭锦程的共同财产支付医药费,他们离婚以后的一年多却是她独自支付,治疗费用已经将她的财产消耗去大半。
她留给昭棠的钱远没有她想象的多,但也不少。
昭锦程情绪复杂地叹了一声:“不管你信不信,离婚,是你妈妈先提出来的。”
昭棠没有吭声,就在昭锦程以为不会得到她的回应时,她终于轻轻说了两个字:“我信。”
躺在医院的一个星期,她试着代入叶君繁的角度去想,并不怎么困难,她就想明白了叶君繁所有的痛苦。
明明还爱着那个人,可是那个人已经不爱自己了。她知道他不爱自己的理由,可是她无能为力。她除了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天比一天憔悴、看着自己的头发大把大把掉光、看着自己的美貌被病魔彻底摧毁以外,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甚至,连让自己活下去的能力也没有。
她还要怎么去捍卫她的爱情和婚姻呢?
如果已经感知到他的变心,是直接放手还是卑微地乞求?
如果乞求能求来爱情,昭棠相信,她应该也会这么做。可是她们都知道,爱情从来是求不来的。
那除了放手,她还能做什么?
信念轰然崩塌。
昭棠忽然觉得这个世界陌生极了,令她惶惶不安。
填志愿最后一天,昭锦程问她要不要复读,她问昭锦程要来了笔记本电脑。揭开盖子,没有开机的屏幕黑乎乎的,镜面屏清楚地反照出她如今的模样。
披头散发,双目空洞无神。因为输了一个星期的液,她的脸瘦了好几圈,下巴尖尖的,线条单薄得吓人。
她忽然想起了汉武帝和李夫人的故事。
李夫人貌美,汉武帝喜爱,李夫人病后容颜憔悴,至死不见汉武帝。
她觉得真是像极了。
一样的校园恋爱,一样美好的开始,一样的生病了。
甚至,他们还不如她的父母。
至少叶君繁从未抛弃过昭锦程,而她却在一次小小的选择里就毫不留恋地抛弃了路景越。
昭棠最后报了离岁宜最远的一所985大学。
出院后,她坦然地告诉昭锦程,她要离开了,短期内不会再回来。
昭锦程震惊、愤怒、说什么也不答应:“你要去哪里念书?去哪里都可以,我也不拦着你,我为你支付学费,你要是不想住学校,我也可以替你在学校外面租房子住,但你放假必须回来。”
昭棠平静地看着他:“抱歉,我现在无法面对你。”
“你无法面对我?”昭锦程像是听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满脸荒唐神色,“我是你的父亲,我生你养你!如果你是因为我娶了别的女人而恨我,那只能说你毫无道理!你没有资格要求我在与你的母亲离婚以后依旧停在原地,放弃追求自己的幸福!”
昭棠闭了闭眼:“真的是以后吗?”
她看向昭锦程:“你和我妈妈离婚一年多,昭浩半岁……怀胎十月,你是想告诉我,你在和我妈妈离婚的第二天就找到了您的第二任妻子?并且当晚就有了儿子?”
她轻轻扯了扯唇:“那您的幸福来得还挺快,老天对您还真是格外恩赐。”
昭锦程哑口无言。
但昭棠已经不想再去追究这些了。
到底是先离婚还是先出轨,已经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