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生醉心医学,年近五十也不曾娶夫生女,一想到日后孩子出生她要做师姑姥了,届时侄外孙长大,她再亲自教导侄外孙学习医术,黄逸便笑的更为和蔼亲切。
曲雁不知晓自己孩子已被规划好人生,只见黄逸给齐影诊完脉后,又照例询问了几个问题后才笑道他胎相平稳,身子也健康,这般养下去,齐影定能生个白白胖胖的闺女。
碍于是在长辈面前,齐影只轻轻点了头,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巧时辰到了,黄逸留了两人同用午膳,膳后曲雁向她讨了几本医术,黄逸眉头微蹙,不甚放心的叮嘱。
“学习可以,届时还是要请稳公来,你来不稳妥。”
曲雁无奈道:“师母,这我自然知晓。”
齐影并未听两人说什么,他心间在思索别的事。昨日到现在,他都曾见过师父的身影,昨日那番话,盛木确实是在同他道别。
齐影紧张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一会儿便要见顾如意。
他的……同胞兄长。
“想什么呢?”
“没什么。”
曲雁扶着齐影起身,后者抬眸看向她,不确定道:“妻主,我们要现在去见他吗?”
曲雁知晓‘他’指的是谁,顾如意妻夫还留在谷内,等待与齐影见上一面。
曲雁反问了句,“你不想见吗?”
齐影一怔,他不知晓自己想不想,他极少有这种面对未知的恐惧感,就好像……旁人说的,近乡情怯的感觉。他未读过许多书,也不知晓这种形容对不对,可他心间确实有些怕。
曲雁知晓齐影内心是想见顾如意的,否则男人不会邀请他一家三口来参加婚宴。感受到身旁人敏感的情绪,曲雁轻揽过他身子。
“莫怕,只是见一面,有我陪你呢。”
被温柔安慰一遭,齐影终于不再紧张,初春的暖阳洒在身上,倒是难得温暖。
谷内大大小小的红绸还未来得及摘,喜事的热闹劲还没散去,齐影前几日都未来得及瞧,如今婚事终于办完,他也不用再提心吊胆担忧出现意外。
“你当心着脚下。”
曲雁语气微微无奈,齐影虽牢牢护着小腹,可目光就未从那些绸缎上离开,于是她笑着补充了句。
“你若喜欢,扯两段挂咱俩床头去。”
齐影睫毛一颤,立即垂眸看路,生怕曲雁真给他扯到房内去,那锦被已经够红了。
“不用扯,我只是看个热闹。”
曲雁挑了挑眉,看向远方一群人,若有所指道:“是够热闹的。”
齐影身子一僵,停住步伐。
她们还未来得及去寻顾如意,反倒是在这碰上了。
人群之中,梁雯正抱着个三四岁的女孩逗弄,嘴里夸着不知比她那表弟乖多少,孩子的爹爹在旁照看着,笑意中有些苦涩,若是可以,他也想言儿闹腾一些。
许粽儿和魏钰也在旁,只是他俩看的不是孩子,而是与齐影生的极为相似的顾如意。
待远远见到那对人影,梁雯连忙放下孩子迎上去,边走边打招呼喊道:“曲姐!姐夫!我方才竟然认错了人,将你兄长错认成你,真是闹了笑话了。我看见那女孩时,还以为你肚子怀的是老二,把你兄长吓了一跳。”
梁雯笑的爽朗,话也没遮拦的往外蹦,可此刻走近了才发觉齐影神情有些奇怪,甚至看都未看她一眼,只抬头望向某处。
她顺着回头一瞧,那处除了那对父女外便是魏钰许粽儿等人。她们凑一起聊许久了,梁雯本以为只有自己是初见齐影的兄长,谁料许粽儿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梁雯扭过头,不解问道:“这是怎么了?姐夫身子不舒服吗?”
曲雁温柔一笑,不动声色牵起齐影手掌,“无事,只是他与他兄长多年未见了,想叙叙旧。”
梁雯点点头,体贴的让开了道,目送曲雁牵着男人的手走去。
顾如意也未能想到,他带着孩子出来散个步的功夫,便能遇见曲雁的夫郎,那个据说同他生得一模一样的男子,齐影。
他本来想了许多方法,来证实齐影是否是自己胞弟,可实际上,当齐影站在他面前时,顾如意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觉心间情绪翻涌成海,呼吸都变得沉重。
许粽儿蹲在小女孩身旁,与她一起看向如照镜子般的两人,目光来回流转着,只有梁纪倩悄悄松了口气,她再不用担忧自己说漏嘴了。
几人不知是何时离去的,只把地方腾出给齐影与顾如意,其实从旁人眼中看来,两人确实生的极像,就连身量体型都差不多,可气质却截然相反。
一个缄默冷肃,一个柔弱贵气,若是相熟之人站在身前,定不会认错了人。
“如愿,是你吗?”
顾如意指尖都在发抖,他轻蹙着眉,连说话都声音都极轻,似乎怕再大声一点,便会打碎面前这如梦的场景。
一股陌生情绪涌上心头,齐影紧紧握着拳头,他听见自己声音有些颤。
“我叫齐影。”
曲雁安抚的握住齐影掌心,轻声开口道:“二十年前,他被人在后山的流溪村的土路旁捡到,那时他还不满周岁,若按此时间地点来算,齐影确实就是顾如愿。”
顾如意年幼时听过最多的一句便是,‘若你弟弟还在,如今也应如何了’。
古人说血浓于水不无道理,他们同在父体中孕育,身上留着一样的血,无需旁的来验证,顾如意见齐影的第一眼便知晓,他就是自己胞弟。
岭南太过遥远,殊不知祭奠了十多年的顾如愿,竟还活在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