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雁站起身子对他道:“今日天色不错,可要一同去收晨露?”
齐影面上有些疑惑,他醒来近十日,却从未出过这个院子,或者说他连房门都很少出。但在听闻收晨露是为制忘尘解药后,便毫无犹豫站起身。
两人前后走出院子,他走在曲雁右后侧,可听着却只有她一人脚步,他武功已废还能做到如此,若是全盛时期又是何模样。
待到了目的地,曲雁才压下心中思绪,将手中细高的竹罐分了他一个。此处是后山处的一片竹林,景色宁静雅致,平时也无旁人来这里,很适合前来散心。
看着手握竹罐却有些茫然的男人,曲雁带他走到一处竹叶下,抬手牵起他手腕,随后轻轻用竹罐压弯叶子,那叶上水滴便顺势滚落罐内。
“可会了?”
齐影点点头,他上手很快,仅在刚开始时不太熟练,待到后来速度上来,竟与曲雁差不了多少。
在天际第一缕日光洒进竹林时,曲雁正将两人的竹罐收好,齐影抬头看向太阳,斑斑竹叶遮在上头将日光打散,可还是有几缕映在他面上。
齐影难得眯起眸子,倔强的不肯闭眼。
他有多久没这样光明正大站在日光下,不用担忧下一秒会不会死去,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暖阳为男人身上渡上层浅金轮廓,站在曲雁的角度,连他微颤的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她目光顺着向下看去,挺秀的鼻梁,总爱抿起的薄唇,还有那仰头时露出的白皙脖颈。
曲雁目光一凝,眯起眸子看向他喉结处那抹极小的红痣。
齐影平日总习惯垂眸,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红痣,脑中却不适时宜想起他胸前的守宫砂,同样鲜红如血,覆在白皙肌肤上。
在齐影偏过头那刻,曲雁匆匆错开目光,压下眸中那抹晦暗,“平日可以多晒太阳,对你身子有益。”
“好。”
他总是惜字如金,能一字说完绝不说两字,好在曲雁已经习惯,足下不紧不慢朝来处离去,期间刻意放慢脚步,目的便是等他与自己同行。
“上次忘问你,除却醉草外,你还对何药失感?”
齐影足下步伐一顿,未在第一时间开口回答,反而将头偏向一侧,似乎在努力回想。曲雁也不催他,只在即将踏出竹林时又提醒句。
“你最好如实告诉我,解药中若有失效之药还需再来一次,你该知晓我们时日不多。”
曲雁并未说‘你’,而是说‘我们’,对把两人绑在一处的说法神情自若。倒是齐影神情严肃,垂下的左手紧握成拳,她撇过男人用力至泛白的指尖,心间倒被勾起几分好奇。
是何不能说的药物,竟让他如此挣扎。
走出竹林那瞬,耀眼的日光洒在两人身上,他分明被暖阳环绕,心间却如坠入冰窖一般,他却克制不住回想起幼年那些经历。齐影轻吸口气,目光看向前方草色。
“痒粉、蒙汗药……”他说了几个名称,大多是不痛不痒的低阶毒药,虽不致命,但发作起来亦难熬。说到最后,那平稳的声音中竟掺杂一丝颤抖,曲雁亦察觉到他情绪变化,她侧目看向男人,声音轻响起。
“还有什么?”
齐影喉结一滚,鸦黑的睫毛跟着一颤,舌尖在唇齿转了两圈,终把那不愿提及的两字吐出口。
“还有……春//药。”
第十一章
曲雁步伐一顿,与他止步在一处碎石堆旁,在惊诧一瞬后便重归平静,她看向极力克制自己的男人,唇角启了又合,难得不知晓此刻该说些什么。
她早该想到的,从他身上刑罚留疤来看,他遭受的定然不止那些折磨。而关于那些药物为何不对他起作用,曲雁比谁都知晓。
若想要一个人对此脱敏,那只绑起他手脚,不断的给他灌下药物,反正药不致死,灌多少都无所谓。
从看他崩溃痛苦,哀求哭喊,再到麻木无感。
那是齐影人生中最难堪的一段时日,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活着从那间地牢里走出的。
而需做到这些的,纵观江湖也只有那一类人而已,那便是传闻中的暗卫。他们与杀手不同,杀手只需取人性命,而暗卫大多都是奉命保护主顾,将自己隐于暗处,时刻保持清醒,为雇主排除一切危险,为人试毒是最基本的原则。
培养一个暗卫需耗费十几年的心血,曲雁早些年也曾听过熬暗卫的法子,可那些方法太过骇人听闻,权当做闲时笑谈。毕竟她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捡到个活着的暗卫。
齐影极力克制着平静,全身都死死绷紧,眼前的一片景色逐渐模糊,他似乎看见了少年的自己,被人掰开嘴巴强行灌进汤药,身上被绑上铁链扔在黑暗地牢,认他如何挣扎都徒劳无功。
后来慢慢的,他也便不挣扎了,熬过去便能活下来。
“你……”
看向陷入情绪的男人,曲雁抬手覆上他的背脊,本欲说些安慰之语,谁料在开口的瞬间,齐影猛然往后一退,他动作太快,完全忘了身后那堆碎石。
在那瞬息之间,曲雁神色一凛,手中方向一变去揽住男人腰身,将他往自己方向带。曲雁力道不小,却完全忘记他身为暗卫的本能,即便武功没了,可他身手尚在,齐影对于危险的感知比谁都快。
在那瞬息之间,曲雁与齐影使的力道和方向相同,她本有机会稳住身形,可当她看见男人在瞬间慌乱的眸色时,紧扣他腰身的手顺势搂着他摔下。
好在草坪尚软,摔下也不觉疼,曲雁看向狼狈趴在自己胸前的男人,还有闲心开口夸了句。
“身手不错。”
她是真心夸赞,谁料男人如受惊的兔子般,慌乱从她身上爬起,竟还试图用受伤的右手发力,曲雁不赞同的抬手止住他的动作。
他的身影一顿,竟再度跌了下来,曲雁眉毛一扬,垂眸瞥向他压着的位置。
齐影瞬间涨红了脸,语调头一次如此激动,“松手。”
曲雁听话松开男人的手腕,见他仍紧紧盯着自己,那脸上绯色愈深,一副又羞又恼的模样,与之前那副冰冷沉默的模样大不相同。曲雁眨了一下眼,这才想起来什么,幽幽松开紧扣他腰肢的掌心。
两人的姿势着实不太雅观,尤其是那男子坐的位置,若有旁人看见这幕,估计会直呼世风日下,竟有人在谷内白日宣/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