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巧却是没走, 而是拿着笔, 在装水的杯子里涮了涮, 动作有模有样的,孙山长嘴角浮起丝笑意,“唐钝教的?”
“我自己学的。”
孙山长好笑。
杯里的水很快变黑,云巧没有像唐钝直接将其倒掉,而是找了个脸大的碗装着。
孙山长好奇,“水留着干什么?”
“下次用啊。”她伸出食指拨了拨,“黑的。”
意思是和墨一个颜色。
孙山长顿笔看了两眼,耐心给他解释,“颜色太淡了,没法用。”
云巧又装了杯清水洗笔,杯里的水颜色淡得多,云巧没有倒碗里,而是问孙山长,“县里的笔墨纸砚很贵吗?”
唐钝有很多钱,好像还是不够的样子。
赵氏嗓门大,那些话孙山长也听到了,亲戚间撕破脸难堪,但唐钝真要给她开了先河,这番卖田地别想拿到钱了,唐钝提笔墨纸砚是希望赵氏体谅他的难处。
没有哭穷的意思。
孙山长道,“笔墨纸砚有便宜有贵的,像你手里的笔,便宜的几十文,贵的几两几十两。”
和唐钝学了数钱的云巧睁大眼:“几十两吗?”
那是多少钱。
唐钝的那点钱差远了。
“唐钝会穷吗?”
孙山长笑,“他不像会穷的。”
唐钝没有大多数读书人身上的迂腐,做事进退有度,这样的人入仕为官,必是个左右逢源的,孙山长看人没有看走过眼,目光落在云巧专注的小脸上,又问,“你真的不想读书吗?”
云巧斩钉截铁的摇头,“笔墨纸砚太贵了。”
“县学的笔墨纸砚不要钱。”先前的山长什么规矩孙山长略有耳闻,他既成了县学山长,规矩自然按他说的来。
西州偏僻贫苦,说起读书,百姓们脑子里最先浮起的便是烧钱。
他想改变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
百姓们看到读书的好,他们才乐意送孩子读书。
孙山长说,“你好好读书,能挣到很多钱。”
云巧歪头笑了笑,“不读书也能挣钱。”
孙山长看向她身上的衣衫,衣衫满是补丁,污渍也多,这种衣服在江南等地,叫花子都不穿。
他循循善诱,“读书的话能穿新衣服。”
云巧还是不感兴趣。
洗好笔,挂在笔架上沥水,拿着装墨水的碗回了自己屋,再出来,手里攥着个东西,孙山长没有看清楚。
云巧朝着上房喊,“奶,我去趟四祖爷家啊。”
“早点回来吃午饭。”
“好。”
天边乌云散去,白灿灿的云层后太阳跃跃欲试,远处的两座山间,五颜六色的云桥架了起来。
她欢快的推开四祖爷家的门。
烟囱冒着青烟,两个汉子握着扫帚清扫檐廊,她喊了人,径直往四祖爷放药的屋走。
未到门边,就看到屋里跪着个人。
那人仰着头,抱着四祖爷的脚痛哭流涕。
云巧停下脚步,不确定的出声,“四祖爷,你打我姑父了吗?”
要不他为什么哭?
四祖爷正安慰唐耀,没注意门口来了人,听到云巧熟悉的声儿,身形僵了僵,扁着嘴,囫囵不清的训斥地上的唐耀,“瞧你丢脸丢成什么样了,不怕云巧笑话啊。”
唐耀破罐子破摔道,“我和他平辈,不怕她笑话。”
四祖爷敲他脑袋,“你不怕我怕,赶紧起来。”
尽管不嫌丢脸,但在云巧面前,唐耀多少有些不自在,擦干眼泪,默默站去了边上。
四祖爷这才看向云巧。
一看,就看到了她手里的东西,眉心突突跳了两下。
云巧也是个不省心的,大晚上嚷着买人参救春花的命。
他虽舍不得,但人参是她给的,四祖爷不收她的钱,没想到她丢下银子就跑,四祖爷没来得及找她呢,见她把东西拿回来,想必春花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