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来,甚至夜不归宿起来。
钟玉嫱原本滚烫的一颗心,也在这般琐碎的争执里逐渐磨得冰凉。
笑容悄然消失,许多个漫长的夜晚,她都对着蜡烛独自垂泪,枯坐到天明。
此刻钟玉嫱再说起这些,就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朱家如此拜高踩低,处心积虑,从前当真是我瞎了眼。我之前还想着,忍一忍熬过这几年,等钟家好些了,日子还能过下去。但朱逸之这德行,我是一眼都不愿再看到他了。”
“那姐姐打算怎么办?”
“和离。”钟玉嫱的声音低而坚决,“就算他朱家借着信国公府的势力飞黄腾达,我也瞧不上他们。只不过如今家里正艰难,且和离这事不是一句夫妻不睦就能办成的,他有官职在身,我总得寻到合适的由头,才能够脱身。”
这般态度,显然是已深思熟虑过。
玉妩最怕姐姐被朱家困住,过得委屈难受,对这打算也颇为赞同,道:“我如今还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咱们跟魏家、时家素来交好,虽说不该拿这事儿叨扰他们,但有时候狐假虎威,借着他们的名头唬人,还是有些用处的。”
“我知道。”钟玉嫱微微一笑,“当真碰见难处,我不会死扛的。”
玉妩情知她如今的手还伸不出淮阳王府,就只能安慰,“前阵子我去敬国公府时碰见了谢清玄道长,他跟我说,如今只是暂时身陷困顿,往后总能拨云见日。姐姐也要记得,这坎儿虽然难,却总能迈过去。出了朱家,姐姐仍能过得好,还有我和父母亲呢。”
“嗯,为着你们,我也不会气馁。”
钟玉嫱握住她的手,含笑的脸上焕出神采。
玉妩亦笑,握紧了姐姐。
若谢清玄说的话当真作数,若她当真是有福之人,玉妩原将福气分一半给姐姐,好让她诸事顺遂,此生平安。而眼前的这件事上,玉妩只盼姐姐早日脱离苦海。
她轻靠向钟玉嫱身上,轻声认真道:“姐姐放心,都会好起来的。”
*
从梵音寺回到城里已是后晌。
玉妩难得出府,将母亲和姐姐送到家,才率众回府。
才刚进了王府的门,便见管事迎了上来,恭敬行礼道:“启禀殿下,狄典军传话过来,请殿下回府之后到映辉楼去一趟,说是王爷有事找殿下。”
他的声音不算高,但还是能传到府门口当值的侍卫耳中。
有侍卫听见之后,眼底掠过嘲笑。
自从淮阳王病倒卧床,这种话他听得实在太多了,每回都是帐内府的狄典军传话过来,或是请孙嬷嬷说话,或是请徐司闺吩咐事情,好像淮阳王多精神似的。
但他被乔国舅塞进亲事府这么久,却从没见淮阳王露面过半回。
就是个影子都没见着。
要真有力气说话,亲事府从典军到最底下的亲事,几百号人都快被乔家安排的人手填满了,每天外围刺探消息的那么多人,淮阳王会置之不理?那种嚣张不逊的人,会放任旁人在王府周围撒野,却只龟缩在帐内府围成的龟壳里,每日只找妇人说话?
不过是虚张声势,哄鬼罢了!
侍卫鼻中嗤笑了下,都懒得将这种话禀报到主子跟前了。
玉妩却知道这是真的。
周曜除了药膳的事外从没主动找过他,如今忽然让狄慎留话,让她回府就赶过去,难道是有什么急事?
她不敢耽搁,忙往映辉楼去。
第24章 搂腰
映辉楼里, 周曜这会儿正闲坐翻书。
听见狄慎说孺人回来了,他丢开书卷喝了口茶润喉,起身便往外走。因夏末时气暑热, 后晌的地面遭了暴晒, 走路时最是蒸得难熬, 便将罩衫脱去, 随手扯了件架上搭着的轻薄白衣,扬起来套在身上。
外头玉妩才走到廊下, 便见他缓步出来了。
蝉声躁鸣, 竹丛摇动凉风。
她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微微愣住。
初见时她就知道, 淮阳王虽有凶煞冷厉、狂悖妄为的名声, 其实他生得极好。
那张脸就不必说了,当年的戚后是名满京城的美人,生出的周曜兄弟俩都是美男子——周晏以温文尔雅、端方尊贵见长,周曜则身姿修长,性情冷清,眉眼轮廓皆恰到好处。
那身沙场历练后的气度,更不是舞文弄墨的世家子弟可比。
细算起来, 京中贵女夸耀倾慕的那些男子, 容貌其实都不及淮阳王。只不过周曜常年征战,很少有人得见, 且他喜怒无常, 有嗜杀之名, 更令贵女们心中忌惮, 便是难得有一两回瞧见, 也都远远躲着, 自然无从得见淮阳王真容。
这般避之不及,哪还会有人夸他?
但此刻,玉妩脑海里浮起的却都是溢美之词。
眼前的周曜,确实极为好看。
乌金冠下俊眉修目,英挺的鼻梁衬得轮廓如同刀刻,便是偶尔出言刻薄的那张嘴都十分悦目。他身上的白衣还没穿齐整,修长的手娴熟地束起腰间锦带,风鼓荡起衣摆,那双腿迈步而出,身姿若玉山峨峨,端的是轩若朝霞,姿容清举。
玉妩脚步一顿,就那么看着他。
周曜系好锦带行至廊下,见她站在日影里,清澈目光瞧过来,似有点看呆的架势。
他不知怎的心绪大好,随手在她眉心屈指轻扣,“发什么傻呢?”
“没有。”玉妩赶紧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