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筠嗔怒地踢了他一脚,二十多岁的程筠,明艳得像春日里招展摇曳的娇花。
父亲踟躇了会,说,我和你们一起去n市看看吧。
程默的父亲是一个小出版社的副社长,虽然读了万卷书,但一路既当爹又当妈拉扯大俩孩子,没时间行万里路,这是他第一次和儿女离开故居,去其他城市。他已经接受了儿子的性取向,几年来的冷战破冰,便想去儿子所在的城市瞧瞧。
程默开车,车上坐着父亲和程筠以及她蹭车的男朋友。
一车人,有人手握保研通知光芒万丈,有人冲向梦想前途似锦,有人娇妻在侧搭筑爱巢,有人儿女双全退休在即。
一切都好,好得恰如其分。
可圆满的东西大抵都带了破损的味道。
温暖和美好毁在命运手里。
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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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孙语微,是不是让你想到了其他事情?过了会儿,程风开口问。
啊是。程默想了想,说,以前教过的一个班,也是班长,也作弊。
那年在车上,程默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然后程默的父亲看不下去了,快接吧,应该找你有急事。
程默已经看到是班长的名字,开车呢,就是三中那帮小孩,能有什么大事?
接个电话怎么了?老父亲不乐意了,这孩子打了那么多遍,你能不能好好做个负责的老师?都多大的人了,你姐都要结婚了,你懂事些!
其实这不是懂不懂事的问题,而是这是父亲老朋友所在的学校,对于朋友的委托,重情重义的父亲能把芝麻绿豆大的屁事当作天塌下来。
程默无奈,只得接了电话。
他至今还记得小班长急切带着哭腔的声音。
程老师!我没作弊!他们都说我作弊!他们都冤枉我!程老师怎么办,我要被记过要被请家长,我爷爷年纪大了,会气死的我一直在努力读书啊老师,他们他们这是要毁了我的人生
你手机在吗?程风的声音传来。
程默回神,他不是很想动,脑子也混沌得很,含糊道,好像在兜里,你找找。
他穿的是一套棉质的运动短袖睡衣,程风看到裤子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口袋,左边那个鼓鼓囊囊地,程风的手就往这个口袋探去。
夏天的睡衣薄薄的一层,那手贴着大腿慢慢往下移。
这下什么混沌都消去了七七八八,程默整个人一僵,却见程风已经从里面掏出了个东西一串钥匙。
程默顿时想起来,原本他打算睡不着出去转转,吹吹风让自己冷静冷静,但一看时间,还是不折腾了,但钥匙却忘在口袋里没拿。
他吞了口口水,迅速说,那应该在桌上或者床上吧,我去找找。
程风想说还是我去吧,然而程默已经站起来了,他起身的动作很急,带动了椅子的椅背,椅子瞬间重心不稳往后倒去,他又手忙脚乱地去扶椅子。程风以为他要摔倒,倾过身子去抓他的手臂,此时程默扶正了椅子,急匆匆回身要去找钥匙。这么一来,两人不可避免的碰撞在一起。
程风摔在地上,程默的头砸在他胸腔,那力度像要砸碎骨头似的,程风忍不住闷哼一声。
你没事吧?程默很快从他身上挪开,半蹲下身看他。
屋里没开空调,这边电风扇的风吹不到,从程风的角度看,眼前人的下颌弧度流畅,一滴汗珠顺着那弧度滴到自己侧脸,然后往下滑,一直滑到耳珠。
他笑了,就着程默的手往上一撑坐起来,没事。
最后还是程默在床上找到了手机,他们背靠沙发坐在地上,程默把手机递给他,你要手机做什么?
程风没接,双手交叉,枕着头往后靠着,放个歌吧。
程默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点开手机,几秒后,传出一个听似平淡实则刺痛的女声,别堆砌怀念让剧情变得狗血,深爱了多年又何必毁了经典
程风:
程默:
那女声还在唱,分手应该体面,谁都不要说抱歉。
好半晌,程风握拳,假咳一声,抱歉,没看出来你喜欢听这类歌。
程默面无表情,我不是,我没有。
女声继续唱,我爱过你,利落干脆。
程默干脆利落地摁掉了歌曲,声音戛然而止。
程默说,热歌排行榜,自动播放的。
程风噎了下,你没有歌单吗?
程默理不直气也壮,没有,要不听你的歌单吧。
程风接过他的手机,两人的手指碰在一起,温热的触感缠绕在指尖,又一触即分。程风不知道在想什么,拿过手机后就在页面上呆看了很久。
直到程默忍不住问,你在看什么?
啊?程风恍惚地说,我在找你的听歌app啊。
程默一言难尽,不是开着吗?
啊,哦。程风机械地点点头,输入自己的账号,放了个轻音乐。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听听音乐,慢慢地,心就会静下来。你要是有什么事,别总憋在心里,有时候憋久了,就成了心结。
程默抿着下唇,没说话。
程风和他说过很多事,家里的事、贴吧的事、性取向的事。
他却没对程风说过什么,即便是互相坦诚性取向,也仅仅是因为程风先开了口。
程风能将这些不能袒露于人前的说出来,是因为对他来说,哪怕再不愿回首,这些事也只是往事。
而提也不能提起,碰也不想碰触的往事,从来不是往事,叫做心结。
时间不会治愈往事,但会稀释往事,可心结连时间都稀释不了。
过了好半晌,程默低哑地声音传来,我以前带过那个班的班长他给我打了个电话,口口声声说自己没作弊,我接电话的时候在开车,然后出了车祸。
他闭上了眼睛,破损的车体,嘶喊的痛苦,满地的鲜血,逝去的生命。
无法追及,无法挽回。
那场车祸,我姐断了腿,她的男朋友死了。
差一步就成为程筠婆婆的女人红着眼睛,恶毒地咒骂,怎么死的只有我儿子,你们全家却都还活着?程筠你怎么还活着?
程筠截了肢,肿着眼睛看着他,似哭似笑,程默这都是你害的,你把我一辈子都毁了。
所以。
所以父亲每天浑浑噩噩,酒不离身,选择了自我放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