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赛道起点的位置,同样建着钢筋混凝土的建筑物,两层的小楼占地面积不大,但开了三家商店,咖啡馆和便利店,还有一家旅游纪念品店。
前几天训练的时候,这三家商店还在营业,今天纪念品店被腾出来临时让比赛选手休息,另外两家店也暂停营业,为选手提供一些饮食和医疗上的保障。
余乐的目光在建筑物上一扫而过,就一低头进了休息室里,屋里开着暖气,温度不高,正正好可以保持选手的体温,又不至于温度过高流汗的程度。
余乐找个地方放下雪板,正考虑要不要再动一下的时候,先一步进屋的比利突然说:“听说你绊倒过水木朝生?”
这外语余乐还真就听懂,听的愣住,这都什么猴年马月的新闻了,再说也不是他绊倒的好不好。
比利笑起来,驱散了因为眼窝过深的阴翳感,好奇问道:“所以,为什么你还能继续比赛?”
余乐正色:“这不是事实。”
“但所有人都这么说。”
余乐的外语还处在听力进步,表述却很困难的程度,生涩地继续澄清:“并不是,这不是事实。”
“不管怎么说,盖伦应该谢谢你。”
“不,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比利笑了笑,耸着肩膀走了。
余乐没想到临到比赛前,竟然又有人再度提起这件事,而且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老外。
在上一场的比赛,他和这些人没有过任何的交谈,他完全没想到,促成他和这个大神圈子接触的契机竟然是这么不友好的话题。
而他竟然还处于一个被讽刺的,非常糟糕的身份上。
什么见鬼的打开方式!
余乐深呼吸两口气。
不行,要比赛了,不能再想这件事。
而且这很有可能是来自于对手的心理战术。
余乐让自己冷静下来,转过身去,将额头贴在了墙壁上,嘴里念念有词:“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
比利去而复返,拿上他的滑雪板,听见余乐嘴里那具有韵律感的犹如歌谣一般的吟唱,眉梢一扬,惊讶地看了余乐一眼又一眼。
来自古老东方的诵经?祈祷?巫咒?
嗯,还挺好听……
余乐默默地背着乘法口诀,额头贴着冰凉的墙面,成功地冷静了下来。
无论是什么样的误会,眼下最当务之急的还是比赛。
真相也好,话语权也罢,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实力上,弱小的人依赖其他人帮忙发声,强大者一声咳嗽就能震动世界。
水木朝生,你可是给我好好上了一课啊!
“21号。”就在这时,工作人员在门口提醒,与此同时,屋里大屏幕上也开始出现21号的序号。
余乐重新直起身,蹙眉。
下一个不就是轮到自己?
这么快?屁股还没坐上椅子,刚刚才把情绪调整好,就要比赛了。
同样的不满也出现在比利的脸上,他更加直接,转头就瞪向那位迟到的挪国运动员,5分钟的时间,足够选手抵达赛场后,再在脑袋里过上七八遍的动作了。
这位挪国选手年纪不小,脸上蓄着一圈胡须,看起来最起码能有30岁,当然实际肯定年轻不少,老外向来显老。
但他身上有种余乐习惯了的“赛场老油条”气息,被瞪了也不生气,更不会害怕紧张,直视比利的目光,笑着有并指在额头上点了点,应该是他道歉的习惯。
比利纵然不满这样的敷衍态度又能怎么样,在这样的赛场上,每个选手都代表了其背后的国家,在展示自己独特个性之前,更应该做的是礼貌和风度。
这样一看,哪怕世界冠军,该憋还是要憋一下。
人生在世,那能事事都称心如意。
比利拿着滑雪板,不高兴地走出小屋,余乐找了个最近的空位坐下,再度检查了一下滑雪鞋,尤其是脚底的卡槽位置。接着再将滑雪板平举起来,检查磨损。
越是到比赛,越不能用新板和新鞋,穿在脚上的东西都需要磨合适应,平时训练的过程也是“养鞋养板”的过程,比赛时候穿着七八成新的滑雪装备最是合适。
但旧的东西都有损耗,因为个人的习惯打磨出不同的边角薄厚度,余乐滑雪到现在已经换了三块板,对检查道具越来越熟练。
确认一切都正常,屏幕上正好也跳出了“22号”的阿拉伯数字。
余乐将滑雪板背靠背地“咔哒”扣上,单手捏住,起身走出了门外。
从屋里走出去,又是不同的风景,托姆山海拔本就低,滑雪公园的海拔更是只有300来米,站在门外,入眼看见的都是一个个小山丘,被白雪覆盖,松柏树剩下顽强的枝干生长在雪上,一片片一团团,有种毛茸茸的感觉,犹如穿上的毛衣。
比利还没有进场,大赛组提前五位唱名,点到名的选手出来还有五分钟的准备时间,比利揣着手像个北方的老大爷,看见余乐出来瞥了他一眼,又将头转了回去。
余乐上前,站在了比利身后,活动肩膀脖颈,有又把滑雪镜摘下来擦拭一番,就轮到比利进场了。
比利去年世界排名第三,拿过去年的“自由式滑雪世锦赛”的冠军,但上一站连决赛都没能进去,也不知道是余乐先入为主,只觉得比利非常紧张。
他走到出发点,穿上滑雪板,原地跳了几下,然后就走到旗门边上,深呼吸,又深呼吸,继续还是深呼吸,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余乐隔了五米来远仿佛都听见了他失控的心跳。
余乐很庆幸,上一场的比赛没有冒进,让他在第二轮的预赛里拿到了有效分。
虽说那分数并没有让他进入决赛,但到底是征服了那条赛道,让他不但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一个较为准确的认知,也少了几分对这个赛场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