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熠消了声,没再跟温扬呛,托着旁边男生的胳膊绕过他,往里边走。
温扬也没再回头,撂下句爸爸等着,就嘭的一声摔上门出去了。
这都他妈什么跟什么!
温扬自己也闹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烦躁到底是因为什么,一边下楼梯,一边把手伸进口袋儿又摸了两下,可除了条薄荷口香糖外什么都没摸到。
操!
温扬低声骂了一句,又把手拿出来胡乱在头发上扒拉了两下,不经意往窗玻璃上看了一眼,这一眼,就彻底愣住了。
窗外是棵又粗又壮的银杏树,只不过现在上面光秃秃的,一片树叶都没有。
温扬脑袋轰的一声,记忆终于回笼,一直被他忽视的东西也都冒出了古怪来。
这不是他的学校,甚至根本就不是他生活的城市。
温扬长在南方,银杏树可是一年四季都绿着的,又怎么会有掉的这么光的时候?
而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他明明应该已经死了。
磕了整整一罐安眠药是真的,躺在自家浴缸里割了腕也是真的,疼痛是真的,鲜血也是真的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儿?
温扬急忙去摸自己的右手手腕。
果然
那里光滑无暇,哪里有任何割过腕的痕迹?
一个荒谬至极却又最符合现状的念头涌了上来,温扬深吸口气,勉强稳住心神,随手拽住个路过的同学问了洗手间的位置,就急匆匆往过跑。
洗手间就在走廊的尽头,温扬一路跑过去,连口气都没喘,推开门就冲到了镜子前。
镜子里映出张少年的脸。
和他自己的有八分相似,但眼睛更圆些,嘴巴更小些,刘海也更齐些,总之,整个人都看起来更乖些。
念头被落实,温扬反倒淡定下来了,还禁不住啧了一声,都穿越了,怎么就不能换张更霸气的脸?
要是能长得像邻居邵哥那样就好了
不过,想到邵哥,温扬就又忍不住想起了刚才碰上的那个男生。
那时候看的仓促,现在回想起来每个细节竟都很清晰,包括他把校服拉链拉到头,衣领竖起来又被往下翻成了一个极板正的小立领。
小立领规整的折痕,温扬都记得一清二楚。
就是会有这样的人,明明身上已经是血迹斑斑,却丝毫不显得狼狈,还能把那么丑的校服穿得像西装一样笔挺。
温扬忍不住想,邵哥念高中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副模样?
快进快进,哥哥给你个好东西。
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说话声,温扬脑子一抽,转身就闪进了最近的隔间,还没有丝毫迟疑的锁上了门。
靠着墙站了三秒,温扬才回过神来,暗骂了自己一声有病,他明明什么都没干,怎么就搞得像意|淫人家被抓包了似的?
不过现在出去大概会更尴尬,温扬只犹豫了一瞬,就决定还是待着,等他们走了再出去。
外面的两个人像是不知道里面还有人在,也可能是根本不在意,一点儿没压着音量,我哥前两天去r国给我带回来的,巨无霸爆珠!
什么味儿的?另一人冷淡的嗓音响起。
蓝莓蓝莓,花熠撇撇嘴,谁不知道你唐大少爷嘴刁,爆珠只抽蓝莓的?
邵宁笑了笑,接过烟叼在嘴里点燃,牙齿在大了至少两号的爆珠上轻轻磨了磨,之后就像是泄愤似的,用力咬了下去,瞬间,浓郁的蓝莓薄荷味儿就直直冲上了鼻腔。
怎么样?花熠也抽了一口烟,笑着问,爽不爽?
爽,邵宁也笑,立在墙边站的端正,语气却是懒洋洋的,一口欲仙两口欲死三口升天
你大爷阿唐昀,花熠抬腿踢了他一脚,一天不发骚能憋死你。
别动手动脚的,邵宁往后躲了躲,半真半假来一句,我现在是病人。
话出口,花熠脸上的玩笑神色就不见了,他抿了抿唇,还是问出口,你最近是不是都没去见医生?
嗨,邵宁不在意的扯扯嘴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情况,见不见医生不都一个样。
那你就不能小心点儿别受伤!花熠狠狠捏着烟屁股嘬了一口,这次是在胳膊上划一道,那下次打篮球把左腿摔断了,你是不是还得把右腿也打断!
少瘠薄咒我阿,邵宁食指在烟身上弹了两下,快给哥呸呸呸。
呸
哐当一声响打断了花熠没呸完的三声,温扬从隔间里走出来,拧着眉毛看靠在墙角的两个人。
花熠跟之前没什么变化,倒是旁边那位,刚听见好像是叫唐昀的,头发明显被重新打理过了,一丝不苟的,胳膊上的伤口也被包扎过了,位置确实是对称的,连纱布系成的蝴蝶结都很对称
温扬这会儿脑袋乱的厉害,听着两个人之前的对话,闻着一阵又一阵混着蓝莓味儿的烟气,总觉得有什么在脑海里横冲直撞,像要破土而出,却又像被什么阻隔着,怎么都冲不出来。
也可能就是烟瘾犯了。
两个人看见温扬,都愣了愣,花熠先反应过来,把烟头用力怼在墙上,两指放在嘴边儿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呦,小朋友胆子不小,还真敢等着我呢?
温扬现在不太想打架,他烟瘾犯的心里比猫抓还难受,手都在抖,试着放软了语气打商量,那个,能不能先给我根烟?
也许是他语气里讨好的成分太明显,就好像只炸毛的小猫努力收起利爪露出了柔软的肚皮,花熠愣了一下,顿时来了兴致,故意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在他眼前晃了晃,勾起嘴角笑,想要?
温扬点点头。
你叫我声爸
爸爸两字只来得及发出个b音,花熠就被邵宁不轻不重的踹了一脚,给他。
花熠手一顿,偏头看了邵宁一眼,后者脸上一如既往的淡漠,只有眼底泄出点儿威胁的意味。
花熠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倒也没再多说,把烟递给了温扬。
谢谢。温扬接过,咬着滤嘴却没动,而是一脸犹豫的看着花熠。
被盯了两秒,花熠忽然福至心灵,嘴角挑的更高了,没火机?
温扬没出声,看花熠这笑脸就知道他嘴里没好话,果然,下一秒就听他贱兮兮的问,跟人借火,知不知道什么意思?
要不是嘴里还叼着这人给的烟,温扬真想抬手给他一拳,正想着要怎么回答这明显是个陷阱的问题,眼前就多出了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手上还握着个银色定制的zippo,手的主人说话简洁却又透着明显的不容反抗,用我的。
花熠猛的转过头看着邵宁。
两人认识两年,算是每天形影不离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别人不知道,花熠可是太知道唐昀有多宝贝他那打火机了,就是他当初想借一下,都是软磨硬泡来的,然而现在呢,竟然就这么借给了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