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禄。”
赵禄一直在一边候着,听见世子爷喊他才走过去:“世子爷……”
昏睡三日,一开口声音犹如砂砾, 姜玉堂捂着干枯的喉咙咳嗽了几声:“孩……孩子是如何处理的?”
他眼前还记得那个场景。
那一盆接着一盆的血,还有一团被包裹住的肉。血肉模糊的吓的人不敢去看。
却是他的孩子,他的骨肉。
“奴才放进了冰棺了,等着世子爷醒来安置。”
三个月了,其实还未成形,血流掉之后只剩下一团团的肉。孩子还未落地成型,又不可立碑。
世子爷昏迷不醒,赵禄只能等着不敢轻举妄动。
“送……送去灵若寺。” 他说着,双手撑着床沿想从床榻上起身。只刚站起来双膝一痛,紧接一阵无力,整个人又重新坐了回去。
“我的腿……”姜玉堂猛然咳嗽了起来,低下头,咳的撕心裂肺。
“太医说不可情绪激动。”赵禄立即上前替他拍着后背。等见他渐渐稳定下来,这才道:“世子爷的腿没问题。”
“只是年前旧伤,腿还未痊愈。日后需要好好静养才是。”
年前跪在雨中挨鞭子,膝盖便是在那儿受的伤。之后又去寻沈清云,冰天雪地中拖着受伤的腿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腿便一直没好。
前个儿晚上,又摔了一跤。
膝盖骨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又淋了雨,湿衣服就这么穿了一晚上,腿上旧伤复发了。
赵禄拿了汤婆子在膝盖上烫了一会儿,才算是恢复知觉。
起身的时候,两只膝盖又痛又麻,像是有虫子往里钻。姜玉堂面不改色,只让人伺候穿衣。
天还未彻底亮,外面是一层朦胧的光。
清晨的露水伴着薄薄的凉雾,姜玉堂下了马车,就这么挺着一双僵硬的腿硬是爬上了灵若寺。
守门的小沙弥应当是才起来,听见叩门声立即过去开门,揉着眼睛问:“施主前来何事?”
姜玉堂踏着星辰白雾爬上山,玄色的衣摆早被浸的湿透。
四周万物寂静,只有钟鸣声响起。他站在红尘之间,立在灵若寺的匾额之下。
捧着手中的骨灰盅。看着香鼎之中香火缭绕,沉默了良久:“前来超度亡魂。”
姜玉堂在灵若寺住了半个月,立了一块灵牌。
出了灵若寺门的时候,他便没再问其他,这么长时日,甚至连沈清云的名字都没提过。
赵禄猜不透世子爷的想法,两人中间还夹着个孩子的死。或许这么一闹,世子爷对沈清云彻底死了心。
这样也好……他叹了口气,他们或许就不适合在一起,分开倒是好事。
只是他摸着袖子里的东西,一脸的为难。这事他早晚都要禀报,世子爷如今只是不问,等日后想起来再问,怕更是雷霆之怒。
回了永昌侯府,他又等了两日,挑了个姜玉堂心情还不错的时候,上前:“世子……”
“之前世子让奴才去查姑娘为何会流产。”他从袖子里掏出个六神丸的瓶子,双手举着:“姑娘应当是吃了这个。”
姜玉堂目光落在他手上,紧盯着那上面的几个字出了神。
赵禄不敢抬头,继续又道:“奴才问过太医,六神丸是治喉疾的良药,但一般不给女子,故而少有人知道,药里面还添了一味麝香。”
姜玉堂起身将药瓶握在了手心。
里面已经空了,他却认得这是他给她买的那瓶。在百草堂门口,他亲自带她去的。
他甚至还亲手给她喂过……他亲手……
掌心收紧,药瓶子被捏的碎开,尖锐的瓷片陷入掌心中,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滴。
这个孩子的死,跟他也脱不了干系。
“姑……姑娘……”他看着那不停流着鲜血的掌心,不敢去劝,只小心道:“可能姑娘也不知道?”
听了这话,姜玉堂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好笑。
她沈清云是何人?学医多年,连着考入太医院也是信手拈来。这样的人会不知道药里添了麝香?
也许从一开始她的妥协,说要出门,又故意说要穿男装。
这些,统统都是她设计好的,目的就是为了在他眼皮子底下拿到这瓶六神丸。
姜玉堂甚至想起那日买药之时,她的种种不对劲。刚买之时,他如何劝她都不吃。
最后,第一颗药居然是他亲自喂的。
姜玉堂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掌心却是越收越紧。手心本就割了伤口,这下血流的更快。
“世……世子……”赵禄颤抖着,膝行上前。不要命的去掰开他的掌心:“世子爷,您这要是再用力,手可就废了。”
掌心掰开,手中的碎瓷片和着血迹掉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