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满坐在她对面,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盯着沈清云,没有错过她脸上的一丝神情。
他以为, 她会哭。
毕竟他之前见过她的娇滴滴的模样,时常穿着一身红裙子,策马在沙丘之上。
也听过沈少卿是如何哄大小姐的。脚崴了要哭,手被缰绳勒着了要闹, 要是别人有了新裙子,她没买着,那可是要气炸的。
军营中的人说起来,一脸的宠溺,都说大小姐娇气的不行。
十年,三千多个朝夕岁月。如今沈少卿一走, 她身后再也无人替她撑腰。
而不过一年,面前的人穿着淡青色的长袍,半点也不爱美了, 甚至连裙子都不穿了。
那张时常笑的像朵花儿似的脸上, 如今面目清冷,毫无表情,就这么看着他:“你今日过来找我, 究竟为何?”
刘满先是觉得有些差异, 随后又有些遗憾。
沈少卿这样天之骄子般的人物,亲自教出来的人如何会差?只是可惜, 当初那个恣意潇洒的小姑娘, 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他站起身,拿起桌面上的茶壶。
螃蟹与糕点摆了满满一桌子,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杯子, 弯着腰沏了杯茶,小心翼翼的捧到她手边。
“今日过来,是有一事相求。”
他姿态放的极低,看着沈清云的脸,满是诚恳:“我有一子,之前伤了腿脚。太医说骨头已碎,接不上。只能保命却保不住腿。”
“您医术高超,想请您过去救我儿一命。”
“刘横?”沈清云抬起眼睛。
刘满这才想起来那日在永昌侯府她将一切都都看在眼里。点了点头,开口的语气一阵晦涩。
“是,我膝下就这一子,虽是任性张狂但我实在不忍见他……”
还未说完,沈清云就起身。她直接往外走出去,那目光半点儿都没落在他身上。
“等等……”刘满好不容易等到人,哪里肯让她轻易离开,立马伸出手要拦人。
沈清云站在门口,瞥见他挡在面前的手:“你有多大的胆子,敢拦我?”
她瞥过头,目光一片冰冷。
刘满伸出去的手僵了僵,面色难看的紧,却到底还是将手一点点放了下来。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等人走后,刘满才转身。
扭头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喊了一句:“出来吧。”
雅间内点着檀香,中间一道屏风隔开。听见声响,最里边儿的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推开。
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是个双厢房,外间一个大的,里面还有一间小的。一道屏风隔开,里面的人可以瞧见这屋子里的一举一动,而不被发现。
宋行之从里面走了出来,直接走到刚沈清云的位置上坐下。
桌面上还带着温度,手在桌面上摩挲了两下,目光又垂了下来。
“宋行之。”刘满拧着眉心,从他面前坐了下来:“可是你说要帮我的。”
结果人来了,别说替他说话,连面都没露。
“我说帮你把人弄出来,我可没说替你说话。”宋行之的眼帘落在桌面上的茶盏上,其中一杯她喝了一半。
他抬手举起那杯茶,指腹在杯沿摩挲着:“若是没有我,你今日连见她一面都是妄想。”
“你!”刘满气的站起了身:“我现在就去,把人重新请回来。”
“你敢!”宋行之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面上,轻轻一道声响。他生的就是一副书生意气的模样,却又让人不敢小阙。
宋家祖辈都在南疆,根基已经深稳。
这次宋行之回京,沈陆两家在他身上都没讨得一点好处,刘满再受陛下宠幸。可对上宋家到底还是差上不少。
他自然是不敢。
刘满本站起来,又硬生生的坐下。倒是他忘了,她就算是背后没了沈少卿,可依旧还有个宋行之随时随地为她保驾护航。
“她若是不愿,任何人都逼迫不了她。”宋行之摩挲着的手指停了下来,仰起头将余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盏又放回桌面,宋行之站了起来:“你好自为之。”
宋行之快步走去,门口,常怀架着马车在榕树下等他。天色已经快黑了,四周隐隐可见灯火。
他上了马车,立即就问:“人呢?”
常怀手中的鞭子往下一挥:“小姐往朱雀河那边走了,上了画舫。奴才派了人在后头跟着。”
马车跑了没一会儿,宋行之在里面捏了捏眉心:“跟上去——”
他如今一闭眼就是那日在假山里她说的那些话,痛的他无法去辨别真假。只知道,不能让她继续在永昌侯府住下去了。
姜玉堂纵然对他构不成威胁,可毕竟有那张相似的脸。
但他却是急不得,再着急……闭上眼睛想到什么,眼帘打颤。
再着急,他也不敢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