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寒执笑笑,眼底有几分轻松道:“我只是想谢谢你。”
“谢我什么?”曹芳晴不明白。
“谢谢你让我明白,周府的夫人用了多少心思在周府。”周寒执的眼底一片赤诚,不似作假。
曹芳晴先是一怔,随后呵呵冷笑道:“大人您才是想多了吧。我猜贵夫人只是想过好自己的日子罢了。那种女人,我大概是明白的。能把所有心思都花在这些乱七八糟的物件上,又能留几分心思给您呢?”
“我不需要她留心思给我。”周寒执毫不犹豫答道。
“所以,你还是不喜欢她?”曹芳晴问。
“不。”
周寒执眼里终究是有些醉意的,要不然今日也不会这么多话。
曹芳晴带着希冀的眼神看向他,却听他语气淡然,却又真诚至极道:“正因为喜欢,所以才要她把所有的心思都留给她自己。”
这个回答,让曹芳晴怔在那,许久都不敢相信。
她不敢相信一个从来不提府中之事的人,原来把府里的事都放在心上。她不敢相信一个男子,竟能在美人面前,毫不犹豫地承认他喜欢自己的夫人。她更不相信,荣澜语那么世故无趣的人,竟然真的得到了周寒执的心。
“那大人您呢?您就不管管自己吗?您就不觉得孤独吗?芳晴很心疼您,您每日奔波辛苦,疲于应对,回到府中却还要面对那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您也需要有人纾解您的心绪呀。”曹芳晴压住心底对荣澜语的嫉妒,一脸心疼道。
周寒执苦笑,摇摇头道:“自私自利的是我,从来不是她。”说罢,他又正色看向曹芳晴道:“曹姑娘,你想做什么与我无干。但若是你让澜语不痛快,我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你。我对不起她的地方已经够多了,要是再让她受委屈,便不配做她的夫婿了。”
说罢这句话,周寒执扭头便走。颀长挺括的背影落在曹芳晴眼底,映着一片酸楚。
她无力地跌坐在台阶上,不知自己方才都做了什么。远处的荷花灯依旧借着风飘飘悠悠,但在此刻的曹芳晴眼里,早已沦为笑柄。
她的一片痴心,终究是错付了。
那位看上去温温柔柔没什么本事的女子,那位看上去浑然不在意周寒执的女子,其实早已赢得了周寒执的心。
只是不知,她自己知不知道。
这会,一直藏在房山的魏妈妈走出来,心疼地扶起曹芳晴道:“姑娘,您受委屈了。可周大人如今新婚燕尔,夫妻和睦,您实在是插不进去的。”
“妈妈说什么呢。”曹芳晴竟很快又扭转了念头,淡淡笑道:“荣澜语对周寒执不过尔尔,周寒执尚且能这般对她。可见周大人是个看似冷漠,却极重情义的人。若真的嫁给这种人,哪怕他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再受委屈了,不是吗?”
魏妈妈没想到自家姑娘能想到这一出,一时不由得怔住,讷讷半晌没说出话来反驳,便听曹芳晴继续说道。
“不过妈妈也放心,我不傻。有什么事,好歹可以等到秋分之后了。父亲不是念叨了?周大人秋分就要面圣,到时候,是升是贬,再做决定不迟。”
魏妈妈知道她主意正,一时也不好再劝,只得软言软语哄着,撤了那些荷花灯兰花等物,又悄没声地躲回自己的屋子里。
而这边周寒执很快回了周府。夏至时节,府邸的青石上被淋了一些用过的浣手水,带走了原本属于夏夜的炎热。又有玫瑰瓣点缀在上头,瞧着好看又有幽香。
周寒执纳罕为什么荣澜语总能想出这些奇巧却又简单的法子,原本被酒气萦绕的身体此刻也轻快了许多。
“夫人呢?”周寒执问。
周平便笑道:“大人现在可真是,从前一回来就找奴才,现在一回来就找夫人。哎,奴才如今是不中用了。”
没等周寒执斥他嘴贫,周平继续道:“夫人给您准备了醒酒的樱桃西瓜碗,搁在书房。夫人现下在看账本呢。”
周寒执没应声,大步往书房走去,走着走着却又问道:“怎么整日抱着账本看?”
听着他语气不好,周平也不知是哪里不高兴,只好如实答道:“似乎是夫人的绸缎铺子买卖不好,仙鹤缎坊近来也不如意。”
“那样小的铺子,生意不好也是寻常的。”周寒执呐呐道。
“您去过?”周平很惊奇。
“未曾去过。”周寒执如常拎起狼毫,又觑了一眼旁边浇了蜜浆的红润润的樱桃果子,抬眸问道:“你想去看看?”
周平还没等答话,周寒执便叹道:“今日你在府里的确也闷了一天了。时辰还早,我陪你去看看吧。”
周平听见这话,喉头一紧,把正要打出口的呵欠生生咽了下去。
次日一早,周寒执与荣澜语一同用了早膳,便去通政司做事。而荣澜语则瞧着备好的几样礼物撒娇:“真不想去。”
“不想去您也去吧。”新荔笑着劝:“大姑奶奶生下了大胖小子,怎么说也是大喜事。您不喜欢大少奶奶,总也要看看孩子的面子。”
荣澜语性子本就好,听见这话懒懒撂下手里的红枣银耳羹笑道:“是啊,好歹也是咱们荣家的头一个孩子。”
新荔闻言有些意动,瞧着碗里剩下了大半碗,便气鼓鼓地给荣澜语推回去道:“人家都生下孩子了,夫人可倒好……”
荣澜语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脸红了一半,重新拿起羹勺舀着碗里的一块红枣,细细嚼在嘴里嗔道:“你急什么。”
自小相处的人,新荔自然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听见这话音,新荔就明白,如今自家主子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口口声声只过好自己日子的人了。
她抿唇傻笑,忍不住道:“夫人记得我们当初说过什么吗?”
荣澜语一时想不起来,新荔便学着荣澜语的样子道:“夫人从前说,尽人事,有时候不如听天命,没准这真是一桩好的姻缘。”
她笑着用筷子把手里的腌渍青瓜撕开,递给荣澜语一片道:“夫人的命其实是很好的。”
说这话的时候,新荔根本想不到,荣澜语的好命何至于此。
主仆二人用过早膳,便径直往赵府去。赵府虽然比荣府大,但如今依然是家中婆母在打理,荣澜芝虽然勉强管了中馈,说话的分量却不高,因此府里阔气归阔气,却终究显得有些老气俗套。
赵再喜的官职虽不高,胜在赵家有些积蓄,因此日子过得并不算太差。荣澜语进门的时候,荣澜芝刚刚把手里的燕窝撂在一边。
瞧见荣澜语,她的脸色算不上又多高兴,但也和和气气让了座,又笑道:“孩子被奶娘抱去喂奶了,一会回来你们瞧瞧,跟再喜一样,浓眉大眼,好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