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贞端着茶的手慢慢收紧,目光从茶杯之后斜睨着孟秋成,孟大人这是何意?难道是要拒绝本王吗?
孟秋成急忙惶恐应道,下官不敢,只是下官怕河运使刁难,不让下官替王爷运送!按例,任何要押送的货物都需要有朝廷的允许,和通行文牒方可。下官自然是愿意替王爷办事的,就是怕
魏元贞打断道,不必担心,河运使是本王的人,他不会难为孟大人的。只要孟大人将本王的瓷器带去江南,到了扬州那里自会有人收货的。
孟秋成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毫无转圜余地,也只得将此事应承下来。
既然如此,下官自当尽力!
孟大人如此帮本王,本王也会记住孟大人的。昌元节一过,本王就会命人将东西送过去,到时候可就劳烦孟大人费心了!
孟秋成再次弯身行礼,为王爷分忧,是下官的福分,何来费心一说。若无其他事情,下官就先告退了。
魏元贞这才点点头,去吧!
孟秋成刚到门口,原先替他开门的那人正好进去。两人交错之间,孟秋成的余光看到这人的左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便多留意了两眼。
齐卫一直候在外面,见他出来,便迎了上来。他一手搭在孟秋成的肩头,一边笑道,孟老弟,以后咱们都是替庸王做事的,是自己人了!
孟秋成也眉目含笑,轻轻点头,多亏了大哥替小弟在庸王面前美言,否则小弟哪能有机会替王爷分忧呢!改日,小弟一定要多谢大哥!
嗨,自家人,客气什么!
二人一路笑谈出了这座金碧辉煌的别苑才分道扬镳。
魏元贞坐在椅子上,手上捧着茶盏。他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孟秋成的背影,等那背影看不见的时候,目光蓦地一紧,露出一抹凶狠之色。
与孟秋成擦身而过的那人,低声问道,王爷,真要让他去吗?
昌元节之后,这批货要是运不出去,让人查了出来,我们更加危险。让他去,就算日后被人发现,也有这只替罪羊。
王爷不打算将胡德广调来长安了么?
现在还不是时机!先留住孟秋成,他若是真的替我们做事,他和胡德广谁来做这个长安县令都一样。若是不幸,那货出了问题,一切就全都推到这个孟秋成身上,反正死了一个孟秋成,还有一个胡德广。
只要长安县令是我们的人,日后行事就会方便许多。
王爷,高明啊!
孟秋成一路骑马回了县衙门,这一路上她已经思索了个大概。这个庸王还真不是外人传言的那般,靠着太后的庇护才有的今日。皇家中人,又有几个是心思不深沉的呢?
今日他执意要将那所谓的瓷器与运往西梁交互商物的官船一起走,多半是为了掩人耳目。
那批瓷器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这交互商物本是件小事,只要货物检查完毕就能走河运而出。河运使负责检查商物,过了河运使这关,便不会有人再来检查。
其他一般的商船就不一样了,每到一处港口码头都会有人检查。这便是官与民的区别,也是朝廷制度的缺陷!庸王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因河运使是庸王的人,不见得其他地方的官员都是庸王的人。庸王为了不让人查到他那些瓷器这才选中了自己。
不过,这样也好,今年的长安县令一职,该不会有变化了。至于其他的,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便好。
一路在夜色中狂奔,冷风吹在脸上如刀割般疼痛。
到了县衙门口,一个翻身,利落下马。孟秋成将马绳顺手丢给了门口的一个衙役,哈了口气搓了搓手急声问道,周师爷呢?
那衙役接过马绳回道,周师爷沐休三日,要后天才能回来!
孟秋成心头有些烦躁,这个节骨眼上,周师爷走了,谁还能去帮她传达口信给那些商户呢!她想了想,对那衙役道,现在立刻让周师爷回来,告诉周师爷,就说本官有急事,让他务必现在回来!
那衙役挠了挠头,可是大人,现在都这么晚了,明日又是昌元节,是年节。现在叫周师爷回来,似乎不太好吧!
孟秋成眼睛一横,有什么不太好的!周师爷孤家寡人,上无双亲,下无幼子,一把年纪,媳妇都没有。他和谁过年节,和谁吃团圆饭?让他现在就来衙门,明日本官带他去宫里见识见识!
那衙役眼睛一亮,一下凑上前来,明日去宫里的不是只有宫贴的京都官员才能去的吗?怎么周师爷也可以?
孟秋成笑了笑,怎么不行?你家大人是谁?还有什么是本官做不到的?
那衙役牵着马,又靠近了些,一手将身上的衙役服拉扯平整,大人,你看看,小的怎么样?要不然别劳烦周师爷了,小的也能替大人分忧啊!
孟秋成一手打在他的衙役帽上,笑道,就你鬼机灵!这抓贼你还能行,可这与人周旋,就你这张口无遮拦的大嘴巴子,不给本官坏了事就不错了。万一你这嘴说错了什么,皇宫之中,哪一个官位不是比你家大人的官位高?
到时候,本官就是有心要保你,都没有那个能力!
那衙役一听,一下就泄了气。
行了,等你家大人高升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这天色也晚了,骑马去吧!
那衙役点点头,正待要上马,孟秋成又拉住他,丢了锭银子给他,拿着,回来买壶好酒给张伯,剩下的就当是你孝敬他的!
那衙役一下红了眼,大人,每年昌元节你都要给我们多发一个月的利钱。现在这钱,小的怎么好意思再拿!
孟秋成摇了摇头,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小子也快到了娶亲的年纪了,就你那点月利钱,还有什么结余的!张伯辛苦为你攒下了老婆本,自己从来不舍得多花一分。你也该好好孝敬孝敬他了,可别等到没有机会孝敬时再后悔!
那衙役听着,重重点了点头。
心中带着万般思绪,翻身上马,定定看着面前这位身形瘦弱的长安县令。
即便他是百姓口中的大贪官,被无数人唾骂,即便他知道,他家这位大人似乎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可他从来不亏待下属,也不会无故训斥他们。
衙役一时无法分辨,到底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说到底,他家这位大人,没有杀过人,也没有放过火,不过就是贪财了些。
孟秋成对他挥了挥手,衙役牵马掉头,扬起马鞭抽了一下这才扬长而去。
孟秋成心中微微叹息,抬眼看着天空。月入树梢,雪落满地,这么多年来,她其实也想好好孝敬自己的双亲,可她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算是陪朋友去医院看望她重病的父亲有感,
父亲心疼女儿让她不要来回跑医院,因为医院挺远的,
朋友的孩子才几个月大,还没有断奶!
朋友不听,还是要来。
父亲的言辞有些过激,难道你来了,爸爸就能活下去了吗?
从医院出来,朋友就哭了,她说知道父亲是心疼自己,
她只是觉得自己跑一次就少一次,很怕以后想跑都没有机会了!
突然发现生命太过脆弱,也许某一天意外在我们毫无防备下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