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筝喉咙发涩,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什么希望?”
“周司惟接受我们采访的希望啊,”主编看起来胜券在握:“他很少接受媒体采访,我们的工作人员打电话每次都被拒绝,不然我也不会来这里堵人了。”
“那和卫昔有什么关系?”纪筝有些魂不守舍。
“风行的这位卫总是出了名的为人和善,和周司惟完全不同,很多人想求周司惟办事都会先请她从中斡旋。她在,想必今天周司惟的态度不会那么强硬。”主编说:“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去见他们。”
周司惟和卫昔落座第一排首位,周围奉承不断的人如过江之鲤,络绎不绝,反而忽略了台上尴尬的演讲者。
周司惟皱了皱眉,抬手表示拒绝,双手交叠,目光专注向台上看去。
坐在他身边的卫昔笑笑,温声和语请来的人先行落座,有事稍后再说。
纪筝指甲掐进掌心,心底像没有糖衣的清苦药片化开。
岁聿云暮,从始至终,卫昔都是最适合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
台上的演讲者对周司惟报以感激一笑,继续他的演讲。
纪筝身旁的主编已经在腹内打待会见到周司惟的草稿。
公开演讲一结束,到自由交流时间,主编立刻带着她到周司惟面前。
侍应端来酒水,其他人都是酒,端到周司惟面前的却是一杯清茶,香气幽微,宁神静气。
“周总爱喝白毫银针吗?”主编趁机套近乎:“我老家是福鼎的,我们那的白茶最好,改天给您送两盒。”
“多谢,”周司惟的目光淡淡从她身上滑过,没有停留,对主编颔首:“不麻烦了,我只是随便喝喝。”
主编笑笑:“静胜躁,寒胜热,清静为天下正。周总从容。”
周司惟神情淡漠,并未因这奉承改变半分神色。
就在主编渐渐尴尬时,卫昔从众人中抽身而来,惊讶出声:“纪筝?”
纪筝抬起自己黏在手上的目光,对她笑笑:“卫昔,好久不见。”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
主编左看看右看看,诧异扬眉:“你和卫总认识?”
“我们是朋友,”卫昔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感慨道:“真是好久不见了。”
时过境迁,当年在咖啡馆中对她绵里藏针咄咄逼人的卫昔如今已经能毫无顾忌地与她拥抱,也许胜利者对逃跑的胆小鬼总是宽容大方的。
纪筝觉得自己也该释怀,她浅浅呼出一口气,扬起笑容,回抱了她一下。
“你这孩子,”主编半真半假拍了两下纪筝的肩膀:“怎么不跟我说呢。”
纪筝听出这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和埋怨。
卫昔这才来得及看她胸前挂着的牌子:“你在中新财经上班啊。”
纪筝点点头,余光瞄向周司惟。
他半倚在中台上,修长的指骨摩挲在青瓷茶盏的边缘,半垂着眸,在看浅绿色的茶汤,似乎对她二人的寒暄毫无兴趣。
纪筝心底慢慢沉下去,听见主编开始套近乎:“既然卫总和小纪是朋友,不知道卫总和周总近日有没有时间和她聊聊,就当给中新一个采访的机会。”
卫昔想了想,面露抱歉:“不巧,我明天要出国,短期都没有时间,不过——”
她瞥了一眼周司惟,轻碰他:“你有时间接受采访吗?”
周司惟这时候才舍得分出一丝眼神来,半掀眼皮,漆黑如岩石的眸子静静落到纪筝身上。
纪筝掌心出了一点粘腻的汗,与他对视,看到他深不见底眸下无欲无求般的平静。
一秒,两秒,三秒。
视线在空中相接。
风声寂静,人声消弭,冷白色的光打在他睫上。
直到纪筝觉得自己掌心被掐出痛感,周司惟才出声。
他盯着她,一字一句,淡淡道:“下周五,下午三点。”
这是同意了。主编喜上眉梢,没注意到二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周总费心拨冗了。”
卫昔轻笑了声,仿佛是玩笑又仿佛是叮嘱:“可一定要记得让纪筝来。”
“一定一定。”主编赔笑道。
纪筝一口气沉沉,论坛结束后跟主编说了一声后拿着包逃也似的去了卫生间,路上不甚碰到了一个人的肩膀,她也没注意,匆匆说了抱歉后躲进卫生间。
出了一手心的汗,她挤一点洗手液搓成绵密的泡沫冲洗干净,双手撑在台侧看镜中人。
镜中的女子下巴尖尖,五官不复从前圆润,处处都显露出纤瘦的精致感来。
但即便装束精致得体,纪筝仍然从自己的眸中看到明显的仓皇与狼狈。
方才,她就是用这幅神情模样,面对周司惟的吗?
在他的平静与淡然面前,一败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