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哥说:“你记一辈子,那我就赔罪一辈子,反正我赔不腻,你应该也记不腻。”
“无赖,无耻。”宝鸾眼角余光睨他,转到正题上来:“你带我出府玩,到底怎么个玩法?”
班哥含笑望着她:“保管你喜欢。”
几天后,城中最负盛名的成衣坊来了两个新伙计。
掌柜娘子要到郡公府上量裁新衣,正好带上新来的两人打下手。
这两个人,相貌平平,不看正脸只看背影,气质好得那叫一个惊为天人,无奈长相实在寻常,女的勉强能看,男的就不太行了。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老板什么人,手艺生疏一无所知,竟让老板收他们进店当学徒。
瞧,两夫妻又吵起来了,不知吵些什么,嘀嘀咕咕,男的好脾气,女的不理他,他追上去牵住了不放手。
掌柜娘子朝小夫妻两招手:“快些,别耽误了。”
这对其貌不扬的小夫妻,就是易容后的宝鸾和班哥。
刚才为何吵架,因为班哥说时不时拌嘴两句才像夫妻才不会引人怀疑。
“怎么样,像不像?”宝鸾放下叉腰的手,心里美滋滋,对自己的表现非常满意。
班哥拉着她的小手:“像极了,完全就是一只母老虎。”
宝鸾指挥班哥:“你现在是个怕婆娘的人,和我说话,应该脑袋低着点,嘴角下垂些。”
班哥照做,然后问:“婆娘?”
这一切太好玩了,易容成一个普通百姓体验真正的民间生活,实在新鲜。宝鸾高兴得昏头转向,新学的民间土话也说得兴高采烈:“婆娘就是我,我是你婆娘。”
多清脆,多可爱!
要不是大街上人太多,班哥真想抱着她从耳朵亲到脚心。
第109章
晚夏来临之际,宝鸾已经懂得百姓的人情世故。
她扮了许多不同的人,学了许多无关紧要的事,这些事多数有关贫苦百姓,可能永远不会和她有关,但她很庆幸,能够体验一二。
在长安,她永远不会有这些经历,没有人会放任她做一个制衣坊的小学徒或绣坊的绣娘。
现在让她独自穿行闹市,也不会再被人哄骗了去。就连班哥想再哄她说两句动听的土话,亦难上加难。自她明白婆娘的真正意思是什么,再也没有用过这个词。
“公主起晚了,没能亲自采撷夜露,气了一会,现下又好了,此刻正在湖上泛舟,高高兴兴地采莲。”石小侯爷怀中满揣莲蓬,颇为狼狈。
班哥看着石小侯爷周身堆积的莲叶:“这是第几船?”
石小侯爷叹气:“已经满载三叶扁舟,公主说,今日做莲酥。”
班哥揶揄道:“谁让你那日嘴贱,竟说庆春楼的莲酥比府里的好。”
石小侯爷大呼冤枉:“若知道那盘莲酥出自公主之手,某绝不会逞一时口舌之乐。”
说话间,一支小舟停靠岸边。
满舟的粉芙蕖间,现出少女袅袅娜娜的身影。她漫不经心地拨弄粉莲,风随着步履,渐起清甜的莲花香。一抬头,发现树荫下的两个人,快步向前,又很快停下来,恢复端庄的姿态。
石小侯爷颔首示敬,不等宝鸾反应,带着侍女们迅速离去,走时不敢忘莲蓬,一个不剩全搬走。
宝鸾微抿红润润的唇,道:“我还没开口,他怎么就走了。”
“许是怕你再让他去街头卖莲蓬。”班哥接过她手里的莲花,往金玉腰带别,十足像个莲花郎君。
宝鸾收回视线,看着班哥,一时有些忘神。
班哥嘴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用湃过井水的帕子替宝鸾擦脸擦手:“今日还做莲酥吗?”
宝鸾点点头又摇摇头,问他:“你又回来?”
“听石六说,你要写呈情信。”班哥撑起遮阳的牛皮伞,没有牵她的手。
好一会,宝鸾才展开藏在袖中的手,仰头看着他:“你是来阻止我的?”
“当然不是。”班哥为自己解释,神情些许委屈:“难道我尽做些让你不开心的事?”
宝鸾轻轻地快速地呢喃:“我又没有这样说。”
终究是底气不足,莫名涌起一股子心虚,为了遮掩,立刻赌气似加快步子。待走出伞下阴凉,被太阳一晒,汗流浃背,下意识又往伞下靠,顿时觉得好没意思。
班哥觑一眼,想说些什么又没有说。
几天后,公主府的信使快马加鞭赶往长安。宝鸾明显松快下来,每日捣鼓新的胭脂和吃食,脸上总是挂着笑,几乎见人就笑,这种发自肺腑的快乐,令她看起来更加熠熠生辉。
夫人们受宠若惊,私下讨论公主的次数比从前更多。
班哥回军营前,破天荒地头一回,宝鸾捧着吃食去找他。
新鲜出锅的雪藕,配上一碟酸辣酱菜,一碗飘着荷花瓣的冰凉粉,一壶今晨的泉茶。班哥眼中笑意浓得化不开,嘴里不停吃,吃得很慢,嚼好些下才舍得吞下。
食案设在高亭,亭中未置高足椅,宝鸾席地跪坐,目光随意眺望亭下水天一色的绿林碧湖。幽深处有鸟声和山泉声,时而清晰时而缥缈地传至耳中,好似动人乐曲。
她笑容自得,姿态高雅庄严,声音却欢快地像只小鸟:“等信到了长安,圣人的旨意下来,我便得三年自在。”
不需人回应,自顾自道:“圣人会允我信中所求,就算圣人不应,皇后也会应。我若为齐崇守节三年,齐家人乐见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