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犹豫要不要借机抓住这个把柄,太子无疑是看重相思的,若能知道相思去处,兴许以后会对他大有用处。可他深思熟虑后,终是放弃这个想法。
长安城风浪滔天,他根基未稳,太子肯扶他一把,暂时又不逼他站队,比起冒险得罪太子,还是维持现状更好。
班哥意识回笼,听见宝鸾呵气如兰凑到他耳边问:“太子阿兄为何要送相思出城?”
班哥忍不住耸动发痒的耳朵,以同样轻柔的声音告诉她一件事:“太子殿下快要大婚了。”
宝鸾张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没听说阿兄择妃的事啊,之前不是选妃的事不是搁置了吗?还没择妃,哪来的大婚?”
班哥指了指天:“有人替他选好了。”
宝鸾心中五味俱陈。
明明是喜事,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阿兄愿意大婚吗?他会喜欢别人为他挑选的妻子吗?他会难过吗?
储君大婚,礼部至少提前半年准备,宝鸾忽然意识到,去年那场择妃的赏菊宴或许是个幌子,无论太子有没有择出人选,今年这个时候,他都是要大婚的。
他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宝鸾不甘地想,可他是嫡长子啊,是皇后的第一个孩子,皇后那么厉害,她最骄傲的孩子应该有自己选择的资格不是吗?
不然,要权力作甚?
班哥顺势搂过宝鸾歪过来的脑袋,轻轻将她抱入臂膀中:“我们以后不会这样。”
宝鸾呐呐:“不会怎样?”
班哥:“不会任人逼迫。”
他呓语般低头在她耳边道:“我会变得很强大,比所有人都强大,我不会让你被任何人欺负,谁要是欺负你,我就……”
宝鸾懵懵问:“你就怎样?”
班哥勾唇浅笑,道:“你想我怎样,我就怎样,你让我杀人我就杀人,你让我救人我就救人,我永远都听你的。”
宝鸾面热,为太子沮丧的心思被班哥一番火热的话烧得烟消云散。
她害臊又自矜地用手指绞扯他腰间蹀躞带,心口暖洋洋,像是被十个太阳晒着一般,晒得晕乎乎。
这个人又说好听的迷魂汤灌她,什么永远都听她的?她才不在乎他听不听她的呢。
他变得强大与否,是他自己的事,她可不需要他的保护。
瞧他信誓旦旦的样子,一看就是哄小孩。
她又不是小孩子,她才不会将他的话当真。
宝鸾腮帮子鼓起又瘪下,脑袋往班哥胸膛顶了顶。
可是、可是——
她好喜欢他说这样的话啊。
像是真的会有人随时保护她,不惜一切护着她,永远以她为先。
宝鸾闭上眼,春日和熙柔柔照在她脸上,白皙凝脂的肌肤似奶般莹润丰泽,她作弄蹀躞带的手绕到后面,快速抱了下班哥的腰,以示亲近和感谢。
班哥还没来得及品出甜蜜滋味,宝鸾已将话题转回去:“太子阿兄将相思送走,以后东宫就没人能让阿兄开心了。”
班哥停顿半晌,幽幽开口:“其实太子送相思走,不全是因为大婚的事。就算太子不大婚,他也是要将人送走的。”
宝鸾不明白:“为何?难道相思不能让阿兄开怀了吗?”
班哥摸摸宝鸾的三角髻,眼神柔软,像是在看一个不谙世事的稚童。
像太子那样真正儒雅的君子,就连挑起斗争的方式都是温和而平静的。
太子已经站在腥风血雨的漩涡中,他主动卷入残酷的阴谋,这场阴谋原本可以避开,但他选择了直面。一个不愿做傀儡的储君,要么赢得一切,要么输掉所有。
太子将相思送走,不是因为不能留下相思,而是因为太子仁慈。
这些话班哥不想告诉宝鸾,她眼中的一切皆是色彩缤纷,灰暗阴沉的事情不该羁绊她,她该开心该快乐,她的坚韧和顽强,该用在她自己的事情上。
宝鸾见班哥迟迟不答,她也不再勉强,她问另一件重要的事:“我阿兄要娶的人是谁?”
“是尚书省左仆射陈公的小孙女陈四娘。”
宝鸾对这个陈四娘没有印象,她一边诧异班哥知道的宫闱之事比她还多,一边绞尽脑汁在回忆里搜寻陈四娘的身影。
想来想去,愣是想不起此人的相貌性情。
宝鸾正想撺掇班哥陪她出宫一探,话还没出口,他像是知道她所思所想似的,拍拍她肩头:“莫急,过些天你自会见到她,若我猜得没错,她会主动寻上你。”
宝鸾一头雾水。
陈四娘主动寻她?这也太奇怪了吧,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陈四娘,有什么好被寻的?
自班哥提起太子婚事后,宝鸾有心让人留意宫里各处的闲言碎语。
过了好几天,都没听人说起太子大婚的消息。半点风声都没有。
宝鸾心想,或许班哥听错了消息。
渐渐地也就将这件事忘了。直到二月底,李云霄在梨园马球场举办马球赛,长安各大世家的小娘子自行组队参赛,宝鸾前去看热闹,遇到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