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还要再说,太子却突然笑道:“你可知我的母亲有多厉害?为了权力,她的心能比任何人都狠。”
幕僚大惊,不知太子为何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皇后的厉害,众人有目共睹。但太子不该说出来。
幕僚压低声音:“殿下,慎言。”
太子神情恍惚,喃喃道:“我巡察江南东西两道,沿途二十州民不聊生,为了掌控江南东西道管辖之权,我的母亲任由洪水倾覆稻田民宅,赈灾银两明明拨出一百万两,百姓们却仍食不果腹。”
他面孔苍白,一派颓然:“我有心救灾,却使不动任何一个当地官员,整整四个月,我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幕僚不敢答,心想:当初皇后同意太子出外巡察,自然有恃无恐。
甚至,皇后的目的,就在于让太子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幕僚轻言细语宽慰:“每朝每代,皆有天灾,帝后赈济灾民,赦免赋税,已是仁政。江南道民生艰难,只是一时之景,待今年风调雨顺,百姓们自然又会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
太子苦笑:“是吗?是仁政吗?难道不是人祸吗?”
幕僚一颗心都快被吓得跳出来,恨不得上前捂住太子的嘴。
太子宽袍散发,懒懒挥手:“你下去吧。”
幕僚五味俱陈,忽然有些后悔这次让太子出外巡察江南道。
太子和从前不一样了。
过刚易折。
幕僚从东宫出来时,正好遇见一辆装饰奢华的金玉马车迎面而来。
车帘打起,一张花容月貌的鹅蛋小脸露出来,乌黑的发,白净似玉的肌肤,双眸柔婉似水,笑盈盈道:“徐洗马,我阿兄可在东宫?”
徐品在东宫任洗马一职,同宝鸾见过几次。
娇滴滴的小公主,明知太子在东宫,却还是为了他这小吏停车打招呼,如此谦虚贴心的小公主,着实招人喜爱。
不是皇室亲生女又如何,她如今的身份,可比其他两位公主高多了。
徐品叉手道:“太子殿下刚回东宫,想必还没有出去。”
宝鸾笑道:“多谢徐洗马告知。”
徐品道:“殿下客气。”
今日春分,对于宝鸾而言,除了太子回长安外,还有一件重要事。
一个月前圣人命人为班哥做宴,今天这场宫宴,是班哥第一次真正亮相人前。
宝鸾听宫人说,班哥被认回皇家后,太极宫一次都未召见他。这可不是好兆头。
没有太极宫的召见,今日的宫宴显得更为重要。
宝鸾一早听说太子回了长安城,急忙忙赶过来,一是为了见太子,二是为了请太子去宫宴。
有太子参宴,意义总是不一样的。
还没上台阶,宝鸾就开始唤:“阿兄,阿兄。”
唤了几声捂住嘴,想到自己已不是亲妹妹,万一太子阿兄嫌她聒噪呢?
宝鸾前进的步子犹豫下来,低着脑袋晃悠悠一步一阶,长裙曳地,身后捧裙的宫人们听见小公主的声音变得又轻又柔,风一飘就没了。
“阿兄——”特别小心翼翼。
相思从门内出来,看到宝鸾拾阶而上的速度像蜗牛一样慢,小嘴张张合合,似在喊什么。
相思迎上去:“殿下。”
宝鸾抬眸望见他,问:“我阿兄在忙吗?”
相思道:“不忙,刚歇下。”
宝鸾发愁:“啊?”抬脚一步跨两阶,已有对策:“那我等着好了。”
相思笑道:“殿下不必等,直接进去便是。”
宝鸾道:“这样不好吧。”
相思:“太子殿下知道殿下来,只会高兴。”
宝鸾听他这么一说,先前忐忑的心思消散大半,但还是决定等上半个时辰,好让太子歇一歇。
相思在旁奉茶,宝鸾目不转睛盯着他看。
相思被看红了脸,忍不住开口:“殿下,可有吩咐?”
宝鸾收回过于好奇的目光,随便寻了个话头,问:“相思,你平时都去哪里玩?最近外面有什么新鲜事?”
相思答:“我天天待在东宫哪都不去。”
宝鸾诧异:“你不嫌闷吗?”
相思笑道:“若可以,我也想去外面瞧一瞧。”
宝鸾一顿,而后震惊,想要再问,相思已经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