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巡逻的武侯们(片警)挑灯瞧见马背上的少年,纷纷低下头,退到一旁让出路来,无人敢出声质问。
待马蹄声远走,夜禁巡查队中才有人开口:“小子猖狂。”
“闭嘴!你不要命了?”
领队的发话:“都住嘴,去东边瞧瞧有无犯夜禁的毛贼。”
方才说话的两人立时闭上嘴。
领队武侯若有所思,望着地上马蹄踏过的血渍,额心一阵发跳。
永国公这是又砍人了啊……
国公府,管事指挥人打开大门,浩浩荡荡一群婢子自门内鱼贯而出,提灯捧衣,垂首相迎。
齐邈之撂开马鞭,一袭玄衣红襟武袍,沾了寒雾霜气,通身萧寂清寒,足下生风。
入大门过前厅,影壁边有人相待。
齐邈之瞥一眼,冷峻眉眼生出戾气:“谁准他进来的?”
管事瑟瑟发抖:“窦公带了护卫来,仆无力阻拦。”
齐邈之冷笑,眼底满是肃杀之意:“府里的护卫呢,一个个都是饭桶吗!连窦家的护卫都打不过?”
管事暗想,一个是老子,一个是儿子,老子儿子打架,外人哪敢插手呢?
齐邈之下令:“今夜当值的护卫,疏忽职守,各领二十大板。”
齐邈之一个响指,暗夜里一道身影晃过。
长安城有名的高手寒武腰间佩刀,握拳听命:“郎君有何吩咐?”
齐邈之:“将窦家的人全扔出去。”
窦璟强忍怒意上前,对上齐邈之一双冷寒黑眼,肩上大氅抖得几近跌落:“不必劳烦你的侍从,我让他们自己走。”
齐邈之侧乜:“不是自己走吗?杵在这作甚,你不姓窦啊?”
窦璟气红脸。
因他常年见惯齐邈之这般姿态,气归气,当着众人面,仍是维持素日风度。
窦璟追上去:“听说你派人去洛阳置办新宅,可有这回事?你要离开长安了?”
齐邈之大步流星,负手在背,头都不回:“原来是为办宅子的事登门,我还以为你来劝我刀下留情。”
窦璟一顿,面容窘迫,勉强劝道:“……自然也为这事,人命关天,你莫要杀人如草。”
齐邈之脚下缓步,身如松竹,立在青石小道两灯之间,浮光掠影映照他傲然无比的面庞:“我齐无错在长安城杀几个人算什么,又不是屠城。”
他回眸似笑非笑嘲一眼,窦璟听到屠城二字,忆起旧事,浑身一个颤栗,不再开口。
直到进了书房,窦璟才出声:“你离开长安的事,同皇后商量了吗?”
齐邈之不耐烦:“我没说离开长安。”
窦璟问:“那你作甚派人去洛阳置办新宅?”
齐邈之眼神睥睨:“干卿何事?”
窦璟心里有猜想,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洛阳置新宅,除了自己住,就是将人庇护到洛阳去。长安城世家显贵的圈子里,有谁刚出过事,又能让齐邈之施以援手的?除了宫里身世揭破的宝鸾,窦璟暂时想不到第二个。
算时间,齐邈之派人去洛阳的时间刚巧是宫里传出流言的时候,十几天过去,宝鸾被封无双公主,洛阳的事白忙一场,那新宅大概是用不上了。
窦璟思来想去,一颗心落回肚里:“你不走就好。”
第36章 ??朋友
案上烛影摇晃,齐邈之吊儿郎当斜躺矮榻,双手枕在脑后,袍下雪白裈衣,修直的长腿叠合打摆,一派慵懒肆意姿态。
他闭着眼,声音透着满满的不屑与嘲弄:“我走不走与你何干,我姓齐不姓窦。”
窦璟双肩垮下去,眼睛沧桑浑浊。
曾经的陇西郡第一美男子,即便昔日意气风发不再,依旧有张好皮相。苦难和岁月,予以他一种淡然温和的气质,文文弱弱的清致,与长安城豪爽男儿的做派格格不入。
父子俩截然不同的性情,一个唯唯诺诺说话轻声细语,一个嚣张跋扈天不怕地不怕,除相貌相似外,没有任何相同之处。
今夜带护卫闯入国公府,乃是窦璟定居长安后最出格的一件事。他看着榻上的武袍少年,不甘心就此离去,想要多说两句,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半晌,齐邈之冷冷道:“你怎么还不滚?”
窦璟口吻无奈:“无错,我到底是你父亲,你能不能……”
齐邈之打断窦璟的话:“不能!”
似想到什么,讥讽笑道:“窦公,您可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懦弱,我是你的仇人,你巴巴地跑到仇人面前,关心仇人的去留作甚?你对得起黄泉之下的窦家人吗?”
窦璟憋红脸,似安慰自己又似宽慰齐邈之,呓语:“和你无关,和你无关,当初是皇后娘娘下的命令……”
齐邈之捶榻跳起,抽出腰间宝剑,怒不可遏:“我只恨没能亲手杀掉那些人!”
窦璟被齐邈之的样子吓到,险些摔倒:“无错,你别这样,别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