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衡眉骨突突直跳:“我虽然失忆了,可自己的名字总不会记错,卫津另有其人。”
牙牌是真的,东雁澜将门虎女,熟读兵书,用了一招移花接木。
一边是失忆的人,一边是认亲的妻子,又有牙牌为凭,他的话显得苍白无力。
沉默了少顷,怀琇莹伺机献媚道:“恭喜世子,世子夫人一家团圆,先前听闻一介商户单桥匹马击杀恶虎为民除害妾身还觉得奇怪,如今可是明了了,也就只有卫世子这般骁勇善战,侠肝义胆的人物能做到。”
从头至尾被晾在一旁的俞家三口全然没有开口的余地。
郭芳蕊眉心微拢揽过女儿的肩头,无声的安慰。俞家失了女婿,对镇北侯府来说却是好事,有再多的心思都不敢表现出来。
救命之恩又如何,赘婿不能入朝为官,反之亦然,既然知道了就该修正,别说争取,细究起来是要落罪的。
想起宋暖姝给自己惹的麻烦,怀琇莹便想伺机踩踏俞家人,她看向陈知府道:“卫世子在云州的户籍是临时的,此前的婚事也不能作数,老爷命人消了吧。”
这是无需过问俞家人的想法和意愿,直接做主了。
“和谐喜气”的氛围骤然一凝,所有人看向俞家三口,怀琇莹毫不遮掩眼中的鄙夷之色。
俞静宜隔着衣服捏了捏休书,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俞家门户低微,若是在公堂上还能说说理,如今却是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和阿猫阿狗没有区别,何况对方还抱有恶意,强行抗争只会落了把柄。
不甘心,又无可奈何。
“既然认定我是你们口中的卫津,三品将军,就让一个四品的小妾对我的家事指手画脚,这身份不要也罢。”卫衡手掌翻转,牙牌应声坠地,走上前牵起俞静宜的手:“娘子与我有婚书在手,我们就是夫妻,谁也不能拆散我们。”
解释不清,索性顺水推舟,利用身份之便。
陈知府俯身拾起牙牌,用袖摆反复擦拭,双手交还东雁澜,厉声呵斥怀琇莹:“胡闹,卫世子在云州的户籍是灵溪县县尊批复的,与俞娘子的婚书在府衙加盖了官印,录入在册,岂是你一句话就能抹消的!”
旋即,他拱手向卫衡致歉:“内子身子不适,唯恐怠慢了夫人才把她找过来,此事是下官之失。”
“妾身一时失言,望世子恕罪。”
怀琇莹吓得浑身一抖,口中连连告罪,心中却是有些不忿。
她这么做另外一个目的是向镇北侯府卖好,若是能借此机会搭上这条大船,指不定陈知府下一次考评之后就能调到京城做官。
到了京城,总不能让小妇掌家落人口舌,她便能借此机会将那个死了儿子的怨妇从家中的佛堂赶去外面庵堂,腾出正妻之位。
哪成想,这位世子爷怕不是失忆了,而是患了痴症,爵位不要,官不做,坚持要给一介商户做赘婿,害得她里外不是人。
东雁澜暗暗咬牙,她早知这家人心机叵测,对大将军下了不少功夫,没料到竟能让大将军毫不犹豫地舍弃身份,手段了得。
她楚楚可怜地唤了一声:“相公,爹和娘,还有祖父祖母都在家中等你回去。”
卫衡的背后是整个镇北侯府,是想舍就能舍的吗,俞静宜想要抽回手掌,卫衡察觉到她的意图,目光坚定攥得更紧。
俞静宜进而双手并用,竟也不敌那大掌的力道,无奈之下,用空出的手掌摸出休书,鼓起勇气,决绝道:“相公,你我有缘无分,还是就此别过吧。”
她不知卫衡上辈子为何没有去寻她,但这一刻,那丝不平得到了安抚。
这就足够了,他们彼此都没有错付真心,只恨造化弄人。
饶是卫衡早有心理准备,亲耳听见她从嘴里说出来仍是痛侧心扉,眼球崩出血丝,歇斯底里质问道:“你告诉我,自你我相识,我可有哪里做的不妥,哪里不妥你说出来,我可以改,为何要放弃我?”
俞静宜垂头,落泪不语。
没有,他很好,无可挑剔,连休弃的理由都想不出来。
不是放弃,是留不住。
卫衡张开手臂将她拥入怀中,仿佛要嵌入骨髓里,惶然道:“不管我是谁,我只要你一个妻子!”只有你一个妻子。
郭芳蕊背过身用帕子沾了沾眼角,俞景山面容紧绷,手臂微微颤抖。
卑微如商,在权贵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休书不慎脱手,飘然落到地上。
怀琇莹目光划过东雁澜阴沉的脸色,走上前拾起休书:“啧啧,不知俞娘子对卫世子有何不满,竟然连休书都带在身上。”
在她看来,俞静宜定然蹦跶不久,扒上正头的世子夫人才是关键。
她捏着休书的一角对陈知府扬了扬:“老爷,有了这份休书,卫世子与俞家再无瓜葛了吧。”
陈知府自觉不妥,可卫衡和东雁澜尚未发话,摸不透他们的意思,不好指摘,便没有表态。
怀琇莹挑唇,将休书交给贴身丫鬟:“送到师爷那去。”
“慢着!”
卫衡一声厉喝,拿着休书的丫鬟前脚跨过门槛,后脚留在原地,进退不得,惶恐不安。
三品武将,在战场上杀人无数,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最厉害的人。
卫衡手臂圈着娇妻:“把休书打开来看看,总要让我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惹得娘子如此狠心。”
万千思绪一扫而空,俞静宜打了个机灵:“……”
不,他不会想知道的。
写休书的时候,她以为在家中就能解决此事,抱有几分泄愤的心思,早知如此,还不如写一封“一别两宽,各自安好”的和离书。
遂她出言阻止:“你本有婚约,这桩婚事理当不作数,是何原因并不重要,如果你觉得不满,大可换成和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