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不一样了,上辈子,张时担心俞家追讨老太太的救命钱,坚称十两银子被他拿去赌场输光了。
因着俞家人没有追究,而他又作出承诺出狱后会归还,只判了半年。
刑满后,他才获悉自己被骗,在归还银子的时候对俞家人道出了真相。
眼下,他应是因为什么缘故,提前认清了老太太一家的真面目,才会如此行事。
这个时候就不能把账目的事说出来了,否则关捕头一准会调头给张时按个录假口供的罪名,银子的话,拿不到老太太一家欺骗他的证据,自然也不可能追回来。
卫衡决定帮他一把:“不瞒关捕头,岳家授意我来衙门是想给张时求情的。”
关捕头面上一怔,笑道:“你这岳家倒是厚道人家。”
“岳家心善,遇到可怜人都会帮一把,何况张时此举也是为了投桃报李,救人心切,情有可原。”卫衡顺势打起了感情牌。
“哦?你知道内情?”与作案动机有关,关捕头便想多了解一下。
卫衡点头:“张时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村里有个老妇人额外关照他,经常给他做些缝缝补补的活,前些日子老妇人家里人找来,说是老妇人得了急症,急需十两银子来治病,张时便提前预支了工钱,想来是银钱不够用,不得已才会剑走偏峰。”
什么,拿去治病?
关捕头突然觉得脸疼,如果钱已经花光了,如何能追回来,他想了想道:“那老妇人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张时下了大狱,只能指望老妇人的家人能偿还这笔钱。
卫衡道:“老妇人家里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媳,三个孙子,一个孙女,女儿已经嫁出去了,生了一儿一女。”
张时自然不会对新东家讲这么多事,他是把上辈子知道的事掺在一起说的。
关捕头听完这一长串的话,惊道:“这老妇人得的是什么富贵病,这么大一家子人都供不起药钱!”
卫衡敛下唇角:“老妇人的儿女嫌弃她人老珠黄不中用了,不肯为她花钱医治,药钱一直是张时出的。”
“岂有此理。”关捕头生出了怒意,下定决心让老妇人的不肖子孙把钱吐出来。
卫衡忧色道:“岳家让我求情也是考虑到这个情况,也不知老妇人的病是否有起色,若是张时一直呆在牢里,怕是无人看顾。”
关捕头义正严辞:“等到了张家村,我去探望一下那位老妇人,若情况属实,我会禀明知府大人,对张时从轻处罚。”
“有劳关捕头。”卫衡致谢。
他要的就是最后四个字,希望开堂审案的时候关捕头能想起自己说过的话。
回到酒肆,俞家人关切地问起张时的情况,卫衡避重就轻,只说关捕头已经前往张家村核实银子的去向。
他注意到俞静宜眼神亮了亮,脸上浮出一抹浅笑。
这一刻,只有他才能体会到她的心情。
重活一世,都想把从前的憾事弥补了。
……
刚过晌午,卫衡再次出门,回来的时候带着几个木匠扛着板材,拎着大包小包进入客院,叮叮当当地忙活了一下午。
俞静宜知道,他要帮自己做药柜,并未放在心上,窝在酒窖里一门心思调酒。
只要有心都能学会酿酒,而调酒却是天赋、品味、经验三者缺一不可。
调得好,差酒变好酒,调得不好,好酒变差酒。
同一年份的粮食在同一时间酿出的酒,经过勾调之后,会给人截然不同的味觉感受。
这是旁人模仿不来的。
俞静宜自小生在酿酒世家,耳濡目染,在这方面的能力十分出色。
供给风雅楼的清酒就是她一手勾调的,清澈如泉,芬芳淡雅,甘甜细腻,即便是初次饮酒的人也很好入口。
此外,于酒肆来说,每一种酒的稳定性十分重要,若是百坛酒开出百种味道会影响信誉,勾调的时候便要十分精细,即便不能一模一样,也不会相差太多。
傍晚,卫衡来到酒窖的时候,就见俞静宜置身于大大小小的酒瓮之间,捏着一支竹制的酒提子品酒香。
双眸水润,面若桃花,透着一股酒至微醺之感,活像一个从酒瓮里生出的小酒仙。
他没有惊扰她,站在门口,屏气敛声,贪婪地注视着她,直至俞静宜无意间抬起头,发现了他的存在。
周围的空间有一瞬间的凝滞。
卫衡先一步打破沉寂,嗓音温润:“药柜打好了,顺便把仓库和院子也收拾了一下,我想请你过去看看,若是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再差人调整。”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站得笔直,清雅绝尘,神情郑重,似一位听候差遣的侍者。
经过几日的相处,俞静宜已经接纳了他这副赘婿的做派,点头应下。
张时不在,青荟这会儿正充当伙计在店里面忙碌,便由卫衡推着轮椅来到客院。
只见原本用来装点院落的花盆都被清理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竹架,架子上摆放着用来晾晒药材的竹筛。
俞静宜满眼欣喜:“过几日我打算采些桃花,酿桃花酒,正需要这些。”
得佳人欢心,卫衡弯唇,却口吻平淡,似在述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见采药的人家都有,就先让人备上了。”
沿路向前,若说前头的是小小的意外之喜,改建的药房便是大大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