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着自己道:“那你跟我说说,我是谁?”
陆夜不出声,沈至欢心里便越发失望,她甚至直到此刻都缓不过神来,心跳的很快,甚至呼吸不过来。
她不相信这是陆夜会做出来的事情,毕竟陆夜曾经救过她那么多次。
救过她,也爱她,又怎么会忍心去伤害呢。
可她越想,心里的郁燥就越发的明显,她长舒一口气,道:“你说,沈长鹭沈沈乐然是我什么,前几天从叶康经过的人,他是我什么?!我与兄长对面不能相认,与沁兰对面不相识,你说你没有骗我?”
陆夜却有些木然的想,她果然想起来了。
“你想起来了。”
沈至欢道:“嗯,这不是很明显吗?”
沈至欢盯着陆夜的脸,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吗?”
沈至欢声音放的轻了些,甚至像情人温柔的耳语:“你一定是知道的。”
“从你的青梅竹马苏嘉月把我骗出去,劈头盖脸的辱骂我的卑贱,指着脑袋告诉我,我配不上你,把我,没人问没人管的沈至欢踩在地上羞辱的时候——我是那个时候想起来的。”
陆夜拉住了她的手,道:“可我以后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你能相信我吗?”
她的手被他握的发痛,她不答反问:“陆夜,我问你,我是谁?”
陆夜呼吸粗重,没有回答。
沈至欢又问:“我是谁。”
陆夜这才道:“…是沈至欢。”
“是,我是沈至欢。我有父亲有兄长有姐姐,我什么都有,是你剥夺了我的一切,你很开心吧。”
陆夜哑着嗓子,问:“什么?”
沈至欢直视着他,道:“我被人追杀落入山谷,失去记忆后任你玩弄,你以前遇到过这种好事吗?”
沈至欢的话直直的击穿了他这数天来的伪装,拨开了其中一层又一层伪善的自我安慰,把其中最悲哀的事实拿到了他的面前。
她把她的不幸说成他的幸运,讽刺至极。可对陆夜来说,又的确无可辩驳。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清晰无比的意识到,沈至欢就是想起来了。
那就没什么好解释的了,不管他说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
沈至欢其实没有想要在陆夜面前表露出伤心与难过,她不愿意去承认自己狗奴才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可是说了这么多,她的眼睛还是红了。
陆夜凭什么这么对她。
她拿起那张药方,甩在了陆夜的胸口,还算冷静:“想让我不怪你也可以。解释吧,如果你能说服我,我就相信你。”
陆夜接住药方,拇指和食指紧紧的捏着,几乎要给它碾碎一般。
沉默了半天,他才道:“你当时喝的药不是这个。”
沈至欢问:“那是哪个?”
“它药效并不强劲,对你的危害几近于……”
陆夜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他闭上了嘴,第一回觉得开口竟如此艰难。
他想对沈至欢说,最终定下来的方子,对她的身体伤害降到了最小,只要后来调理得当,完全是可以弥补的。
还想说,其实他后悔了。
可是这似乎又是另外一层自我伪装,不管伤害再小,那都是伤害。
如果沈至欢喝第一口的时候他真的后悔了,那沈至欢又怎么可能会再喝第二碗,第三碗。
“……对不起。”他道。
苍白无力这四个字已然不足以形容。
沈至欢等了很久,陆夜都没有再说出别的来,于是她问:“还有呢?”
“你承认了是吗。”
没有什么承不承认的,事实摆在眼前,他说什么都没用。
沈至欢点了点头,道:“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不再看他,指着木门,道:“滚出去。”
陆夜站着没有动。
沈至欢道:“我让你出去,你听不见吗。”
可陆夜还是没有动,他静静地站在沈至欢面前,低着头不发一言。
这场争吵里,好像只是沈至欢一个人的宣泄,这样的沉默却无时不刻都不在告诉她,她这些日子是活在了一个怎样的环境里。
是,陆夜救了她。
她的失忆与陆夜无关,他可以骗她,没有关系,他忙,所以疏忽了让人欺负她,也没有关系。
可是他凭什么阻止自己想起来,就算那副药对身体伤害不大又如何,她根本就不在乎这点伤害,只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自己,没人有资格去控制她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