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见此,哈哈大笑两声,转头便往沈清宴的店里去了,任由几位店家在身后再怎么连喊“道友”,都一样头也不回。
几名店家站在巷内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内心深处不由得感到了隐约的无力。
“……那个,要不要先派个人去和沈先生说一声?”
有个店家率先提议道,然而等他说完,其他的几个店家却不约而同地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
“沈先生的店里店外可全是陷阱啊……”
其中一个店家道:“想想那店里的法宝桌椅,龙鳞壁饰吧!沈先生要在这样的店里做陷阱,那陷阱得是什么级别的?我这点小身板,可万万不敢往跟前凑啊!”
“要是我已经渡劫大乘了,那我或许有胆子敢去趟个水……但是现在……”
他渐渐地不说话了,长长的一道南二十三巷里寂静得像是空无一人。
几名店家面面相觑片刻,最终有人开口道:“要不然我们还是听天由命吧……”
……毕竟那是云浮山弟子,心胸必定宽大不说,在沈清宴的陷阱里也不会那么容易完蛋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这几名店家齐刷刷将目光转向了沈清宴的小店。
此时此刻沈清宴已经将鸡翅扇贝等烤好了数盘,全部放在了自己事先预定好的地方。为了给蟊贼创造机会,他甚至故意将目光移到别处,神色专注地看着火盆,只用眼角余光注视着那几盘烧烤。
一旦有人——不,有生物——进入那几盘烧烤的放置范围内,店中的陷阱立刻就会被触发!到时候自己抓贼拿赃,一陷阱下去正好两全其美。
沈清宴一边想,一边愈发仔细地烤制着面前的那块羊排。
在“滋滋”的轻响声中,羊排的颜色慢慢变成漂亮的焦黄色,浓郁的香味一点点冒了出来。沈清宴小心翼翼地夹着这块羊排,正准备给它翻个面,却忽然听到一阵长笑声从小院外传来,同时眼前似乎掠过了一道剑光:
“哈哈哈哈!今日相逢即是有缘,道友有如此妙手,我也有着一把好剑,我二人在此对坐,赏剑共乐,岂不是令人欣然之至——哦哦哦哦哦哦啊!!!!”
一刹那间,店里店外所有的陷阱尽皆被触发,沈清宴大惊失色地站起身,眼睁睁看着几股雾气从头顶喷出,紧接着一团麻袋从空中坠下,被四面八方飞出来的各种材质的绳子和网包得严严实实,落在地上特意挖出的金属深坑里时,还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你是谁???”
沈清宴下意识地问,问完这句后他两三步跑到陷阱前俯身一看,正看到那坨麻袋在深坑里艰难地扭了扭,紧跟着传来了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
“……店家您的防盗措施……做得实在是天衣无缝的很……”
然后这个声音沉默了,片刻后再开口时,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惊恐:“店家你这陷阱里放了什么??我怎么觉得我的剑化了?!我怎么觉得我这剑好像是化了???”
沈清宴沉默片刻,朝着院外大喊一声:
“洪文明!!!”
“你把什么人从店外放进来了??”
“什么?啥?我没有放啊……”
洪文明一脸懵逼地从店门外跑进来,刚一抬头便惊愕地喊道:“沈师兄!你注意身后——”
沈清宴连转身都来不及,想也不想地便用手里翻烤羊排的长柄铁夹向摆盘的地方狠狠掷去。
耳边只听得“当”的一声,沈清宴急急转身去看时,却见摆盘的地方已然空空如也,唯有火盆之上的羊排还在。
那把铁夹深深戳进了焦香的羊排里,沈清宴沉默着走过去,抓住铁夹把羊排举了起来,仔细看了看后,他伸手从那羊排溢出的肉汁里,拽出了一小片被染得透湿的白纸来。
陷阱里的那个麻袋还在喊着:“我的剑!我的剑可不能化了啊!”
沈清宴盯着那片白纸,头也不回地说:“洪文明,你去把他给弄出来。”
“哎!”
洪文明答应一声,滚圆的身体颠儿颠儿地颤到了陷阱边,探头探脑地往底下看了半晌后,踏着飞剑拎住几根绳子就往上拽。
他一边拽,麻袋里的那个人还一边说:“我的剑应该没事吧?店家您说句话啊?我被喷得应该不是什么化剑粉吧……”
“你这人究竟在瞎想什么呢?”
洪文明提着他没什么好气的说:“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化剑粉这种东西啊!”
他把那麻袋放在地上,开始笨手笨脚地接解上面的绳索。奈何这麻袋上缠着的绳索和网子实在太多,乱七八糟地纠缠在了一起,洪文明努力了半天都没什么成果,还是沈清宴走过来挥了一剑,才将那些材质各异的绳索和网子尽数划开。
“不对啊,可是我感觉到了有什么潮潮的东西……”
直到了这个时候,麻袋里面的那个人还在纠结于“化剑粉”的事情,洪文明无言地将麻袋从他的头上弄下来,那人一见了光赶紧看向自己身后,这才大喜过望道:“太好了!原来这潮潮的不是剑化了,只是我自己在流的血!”
“……你自己流血了你难道都不会觉得痛吗??”
沈清宴不可置信地问,那人羞涩地笑了笑,颇为不好意思的说:“痛还是有点痛的,但是我师父曾说过,练剑练到痴处时,可以和剑彼此魂灵相通。我还以为刚才这番突然袭击所带来的压力令我突破了呢,所以才会感剑之所感,痛剑之所痛……”
沈清宴:……
洪文明:……
“我也是服了您了。”洪文明神情复杂地道。
沈清宴摇摇头,走上前去将那人扶起来,正想要问他要不要伤药,忽然瞥见这白衣年轻人背后背着的那把剑,神色顿时一变。
“您是云浮山的?”
沈清宴惊讶地问,他本来很想问“您这云浮山的人突然来我们小店干嘛”,但看见洪文明站在一旁对自己拼命地挤眉弄眼,沈清宴便将这后半句话给强行咽了回去。
“是……不是!”
那年轻人本来正要一口答应,却突然想到什么又临时改了口。面对沈清宴和洪文明奇异的眼神,他一边仔细地擦着剑鞘,一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我师父在我下山时就说了,如果我没做错事情却被人嫉恨追杀,那尽管报我们云浮山的名号无妨;但若是犯傻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那就千万不能承认自己是从云浮山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