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游原看不下去,皱眉又将他脑袋摁回去,“行了行了,继续磕你的头吧,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也不瞒你。云姑娘我们已经找到,也平安将人送去驿馆,今后也无须你再操心。”
说着又忍不住嘟囔:“这天寒地冻的,把人藏到庄子上的地窖里头,你亏心不亏心!”
云雾敛难以置信地睁大眼,抓着孟之昂的衣襟,不由分说地将人从地上拎起来,照脸又是一拳。
就听“噗”的一声,一颗门牙在空中划了一道弧,落在了元曦脚边,还带着血a。
元曦不由蹙眉,嫌弃地往卫旸身后躲。
卫旸抬脚把打落的残牙踢远,朝云雾敛道:“可别把人打死了,留着他还有别的用处。”
“就是。”鹿游原将人拉开,也跟着在旁边劝,转了转眼珠,又问,“人现在就在驿馆里头休息,应当还没睡。你若是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同她见上一面,说说话。”
边说边拿手肘撞了撞他胸膛,暧昧朝他挑了下眉毛,“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开口问的第一句,谁都不问,就只问‘哥哥可好’。我要是你,就冲这句话,我便是飞也要飞过去。”
云雾敛却是牵了牵唇角,偏头惨然一笑。
飞过去吗?呵。
倘若是在今晚这事发生之前找到她,他定是会毫不犹豫地飞奔过去找她,连同过去五年欠她的,同她好好道歉。可现在,他还有这资格吗?
如果不是被他父亲捡走,如果不是遇上他这个自私的“哥哥”,她应当会拥有一个更加幸福美好的人生吧?即便不会有天家那般富贵,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坎坷。
更不会长大十八岁,都还未曾享受过被一个人真正地、不求任何回报地爱着,呵护着的滋味……
热潮在心头汹涌,云雾敛只能紧紧攥拳,攥得手背都迸起青筋,才能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元曦遥遥看着。
即便他什么也没说,她也知道他定然又退缩了。若不是念在今晚他受了太多刺激上,她真恨不能上前敲开他脑子,看看究竟是哪一根弦搭错了。
人家都唤他了,他居然还能犹豫?
元曦白眼都快翻上南天门,很是恨铁不成钢,“如果我是云旖,纵使同你,同你父亲有误会,也希望你至少能过去同自己见上一面。”
云雾敛仰头看她。
她也径直回视他的眼,不避不让,“有些话别人能替你说;但有些话,你若是自己始终不肯说出口,别人就算帮你说一千遍,也无济于事。”
云雾敛身形猛烈晃了晃,偏开脸,袖底的拳头捏得越发紧。
冰窖里一阵安静,没有人说话。只剩鹿游原在旁边指挥人有条不紊地收拾残局,琢磨要把孟之昂捆在冰窖哪个地方,既能冻得他生不如死,又不至于真把人冻出个好歹来。
外间夜色更是浓稠如墨,风夹着雪花吹进来,寒意同冰窖里一般无二。
再耽误下去怕是天都要亮了。
看了眼云雾敛,见他还没有决断,卫旸便道:“今夜太晚,都暂且先回去歇息。明日一早,再一块去找云旖。”
云雾敛启唇,似还有所犹豫。
卫旸却打断他,“逃避是解决不了人和问题的,你还想让她再等你几个五年?”
云雾敛心头一颤,沉默片刻,终是点了头。
第79章 书信
从冰窖出来, 元曦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适才一门心思只想应对孟之昂,没精力琢磨别的,她倒是不觉如何,这会子身心都松下来, 疲惫和倦意便如浪席卷而来。
元曦困顿不已, 上下眼皮打个没完, 走路都泛飘。
卫旸心疼得紧, 特特抽调来一队锦衣卫。先送她回去歇息。自己则留下来, 继续和鹿游原、云雾敛一道审问孟之昂。
冰窖内,番子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就绪。
方才有元曦在,大家都克制着, 抓了人也只是打了一顿, 没敢做太出格的事。这会儿人走了,他们手脚也总算能放开。捆了孟之昂的四肢,随意往地上一丢,将藏在一旁的刑具都被悉数拿出来,“咣啷”丢在他眼前。
沾血的刀剑夹板在火光下森森折闪着寒芒, 比周遭的冰面还砭人肌骨。
孟之昂下意识抖了抖,上下两排牙直打架,却还是强咬住不肯松口。
卫旸轻嗤, 撩袍坐在他刚刚坐着的那张太师椅上, 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孟大人是聪明人,应当知道其中利害。”
孟之昂冷哼, 体力稍稍恢复些许, 便又开始同他装傻扯皮, “下官该交代都已经交代完, 不知殿下在说什么?”
卫旸也不着急,边上人沏了盏热茶过来予他暖身,他接过来,拿杯盖刮着杯中悠悠旋转的茶叶。白雾萦绕升腾,他神色隐在其后,影影绰绰,叫人看不真切。
“在冰窖里头待了这么久,孟大人可是冷了?”片刻,他忽然如此问。
孟之昂抿唇没应声,心里直打鼓,不知他还打算做什么。
下一刻,那盏滚烫的沸茶便从天而降,“哗啦”全倒在了他捆负在背后的双手上。
“啊——”
孟之昂登--------------?璍时如蛇一般,在沸腾的白雾里头扭曲。
方才为了将他捆得更紧实,番子们把他外头的氅衣扒了。没了貂毛的庇护,他双手早已冻得青紫,血管根根清晰。这会子浇上热水,一冷一热极致对冲,皮肉瞬间涨开,白骨依稀可见。
腕上的麻绳吸饱了水,却收束得更紧,如刀一般在他光洁如玉的手腕上刻下深红。
孟之昂疼得满头是汗,脖颈到面颊都涨得通红,额角青筋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