撅嘴轻哼了声,她也仰头,甜甜地回了他一吻。小鸟一般靠着他颈窝,依偎进他怀中,白嫩的指尖绕着他肩头的散发,问他:
“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我打听过了,孟府上下戒备森严,丫鬟仆佣对孟之昂也都极是忠诚,咱们怕是不容易下手。”
“总会有法子的。”卫旸轻轻蹭着她柔软的云鬓。
少女清甜的气息沁入鼻腔,似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平他一整日的操劳。
他不由缓缓闭上双眼,享受此刻难得恬静。窗外金乌已经下山,夜色自远处一点一点蔓延而来,像是老天爷倾倒的墨汁,遮天蔽日,转眼便要将他们也吞没其中。
可有她在身边,他也不觉如何。
“孟之昂说,明日要在府上设宴,为咱们接风洗尘。届时巴蜀一带的地方官员都会携家眷赴宴,场面颇大,府上定忙乱不堪。咱们就趁这股乱劲,在府上搜寻一番,不难找出破绽。”
元曦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
东宫的暗卫都经过极为严苛的训练,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抓到敌人的缝隙乘虚而入,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
想着早间从知夏那里打听来的、关于云旖的事,元曦心里总惴惴的,却又说不出个具体原因。
想同卫旸商量,可看着他满脸的疲惫,她又实在不忍心拿些这些无甚依据的猜测去打扰。
抿着唇想了又想,她到底是无声叹了口气,将这事压回心底。
*
接风宴设在孟府前院的横波园。
园子算不得大,但胜在景致,画栋朝飞,闲云潭影,有花有树有亭有楼,也是个玲珑的好去处,在芙蓉城颇为出名。
平素舍不得对外开放,大家早就望眼欲穿,而今也是沾了卫旸的光,方才有这机会一窥园中精彩。
天刚蒙蒙亮,府上的丫鬟家丁便开始忙碌起来。无论什么时候,廊下都有人影穿梭往来,跟风一样。
元曦是客,无须操心这些,只照常起床梳洗。
卫旸一大早便出门去了,为今晚的事做最后准备。
元曦一个人闲来无事,便寻了个理由在孟府上闲逛起来。明面上说,是待在屋里太闷,出来赏景散散心,实则却是放心不下,想亲自探探这孟府,看看究竟有什么乾坤。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停云苑,云旖的住处。
同别处人来人往的热闹相比,这里明显要冷清许多。即便是白天,朱红的大门依旧紧紧闭合,门上用的还是工艺极为复杂的丽江锁,便是有盗贼闯门,想开这锁也得费些周章。
寻常人家都将这锁用在库房,保护贵重家当,谁会用在这里?
还是从外面反锁的……
元曦不由拧眉。
知夏昨日的警告犹在耳畔,她攥了攥手,袖口绣着缠枝纹的柔软面料在指尖微微扭曲。挣扎良久,她到底是放心不下,提裙迈上台阶,想去叫门。
然她绣鞋底才挨上台阶面,旁边便传来一声大喝:“住手!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夫人的住处?”
一个梳鬟髻,穿湖绿夹袄的婢女,抱着食盒火急火燎地朝她们跑来。
元曦认出来,是昨天他们随孟氏夫妇搬过来的时候,在府门口等着接云旖的贴身丫鬟,名叫春晓。
那厢春晓也认出了她,小脸吓得煞白,忙屈膝行礼,“奴婢不知是郡主驾到,多有失礼,还望郡主莫怪。”
元曦盈盈一笑,倒也没责罚她,只闻着食盒里浓重的药味,轻轻折了眉,旋即又不动声色地牵起唇角,笑问:“你家夫人可是病了?严重吗?我认识一个很不错的大夫,医术出神入化,大家都说他是‘在世华佗’。若有需要,我可请他来给孟夫人诊一诊脉。”
春晓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多谢郡主好意,夫人只是偶感风寒,不碍事的。”
元曦却不肯让步,“世上很多大病,都是叫一些不起眼小病拖出来的。孟大人是朝中不可或缺的股肱之臣,他夫人生病,我身为郡主,自然不能袖手旁观。那位大夫跟我很熟,只要一句话,他现在就能过来给夫人诊脉。”
说着,她也不等春晓开口,就朝窃蓝抬抬下巴。
窃蓝很快明白过来,这是让她去找云雾敛,当下也没迟疑,颔首领了吩咐,便转身要去找人。
春晓却一步拦在她面前。
银朱反应快,也跟着上前一步,叉腰挺胸道:“怎么?郡主的话你也敢反抗了?信不信我这就去把太子殿下找过来,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春晓却寸步不退。
一双手死死扣住怀里的食盒,用力到指尖都发了白,显然心里极是害怕的,呼吸都跟着打颤,却还是坚持说:
“夫人的事一向都是孟大人做主的,奴婢说了不算。郡主想给夫人请大夫,还是先去问过大人的意思吧。没有大人点头,郡主便是杀了奴婢,奴婢也不会随便放人进去的。”
说罢,她便抱着食盒,“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眼皮闭成一条线,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窃蓝和银朱没了办法,扭头向元曦求助。
毕竟是在别人府上,且她们要请的人还很不一般,元曦也不好再逼。万一真的因为这事跟孟之昂彻底撕破脸,可不利于他们在府上继续找鱼。
“我不过是随便提提,你何必如此紧张?”元曦笑着打圆场,给彼此都递了个台阶,便带着人从这里离开。
可这心结也是因此彻底落下。
门后面到底有什么?云旖和孟之昂又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危险?
理智安慰她,是她多心了。可同为女子的第六感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事情一定不止她打听到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