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旸轻笑,胸膛隐隐震颤,却是没生气,还捉了她捶自己的小手,捏在掌心轻轻搓揉,哈气,问她:“疼不疼啊?”
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瞧。
屋子阔大,却又狭窄得只能装下他们两人和彼此剧烈的心跳。
那一眼的对视,仿佛就是天荒地老。
元曦心乱如麻,红着脸看向别处。这一切发生得都太过突然,她实在没有心理准备。明明几日前,两人还形同陌路,现在居然就……
想起方才的事,她连耳朵都红了,越发不好意思看他,却又舍不得不看,拿余光偷偷地瞥。
娇羞又别扭的小模样,能叫人爱到心坎儿里去。
怜惜之余,又越发激起人心底藏着的一种不可同人言说的凌虐感,既想掏心掏肺地疼爱她,也想更加发狠地欺负她。
卫旸喉结滚动,将脸探到她面前。
元曦扭头继续躲,耳朵受不了他的目光,红得几欲滴血。
卫旸忍住笑,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问:“待这件事情结束,我便去请旨赐婚,好不好?”
元曦心尖蹦了蹦,转回头愕然瞧着他,以为他又在说笑戏弄她,然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仿佛自己就是他的一切。
元曦抿着唇,心头泛起一种难言的滋味,高兴有之,慌乱亦有之。
这句话,她等了足足六年,却从来不敢奢望它真能实现。而今当真亲耳听见他说出口,她又不敢相信,也不敢回答,唯恐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自己只要一出声,这梦便醒了。
心里反复咀嚼他的话,她突然蹙了眉,“这件事情?”
什么事情?
一道灵光忽地从脑海中闪过,她登时瞪圆了眼,“是章皇后和恒王……”
说来说去,连瑾不过是别国之人,又如何能打探得到她的身世?况且就算知道了她的身世,又能做出什么文章?可章皇后和恒王就不一定了……
只怕从一开始章夕樱戳穿她身份起到现在,都是他们在背后筹谋!
说到这个,卫旸眼里的温度冷下些,“若是我,拿到这么要紧的消息,定会挑个绝佳的时机爆出来。”
“绝佳的时机……”元曦抿唇嘟囔,恍然大悟道,“下个月的千秋节!”
夺嫡之争,有时候就在毫厘之间。
上回假皇嗣之事,他们已经失去一次良机,倘若这回再被卫旸反击成功,只怕这辈子都不能再翻身。
十八年前那桩祸乱,是建德帝心中永远的病。
眼下,他的确是对皇权、对子女都没了兴趣,所以即便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公主,他也无甚所谓。可事情一旦牵扯到大章氏本人,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个谋害了他妻女的叛将之女,还冒充了他这么多年的女儿,受了他那么多疼爱,叫他如何忍得?
这事放在平时爆出,其威力就已经足够将元曦挫骨扬灰。
若是放在寿宴上,当着满朝文武,以及别国使臣的面公之于众,只怕元曦长十个脑袋,也不够建德帝泄愤的!
寒意阴恻恻地袭来,元曦不禁哆嗦,罗裳下的光洁肌肤直冒起一层细密的毛栗。
卫旸却笑得轻松,还有闲情逸致调侃她:“害怕了?”长指撩起她一绺乌发,闲闲地在指尖缠绕,“嫁给我,做我的太子妃,有我庇护你,就不用害怕这些了。”
这突然的峰回路转,元曦一下反应不过来,圆着眼睛愕然瞧他,却是支吾着,不知该如何作答。
一则是因为眼下这种境况,她实在没心情考虑这些;
二则不过还是那个老问题,她仍旧不太敢相信。毕竟这些年,卫旸对她一直不冷不热的,怎么就在一天之内,态度完全调转了呢?
别不是适才在酒宴上吃醉了,跑她这里说胡话来了。
她可不想白高兴一场。
卫旸似也瞧出了她的怀疑,虽有些焦急,但也实在埋怨不了她,毕竟都是他自己过去做出来的恶果。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而今这些恶果都反噬回来,他也只能受着。
想不到他堂堂一国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下,居然要任由一个小丫头片子拿捏。
偏自己还没办法跟她生气。
在心底无奈地暗叹了口气,卫旸轻抚她鬓角的碎发,低头吻她额心,道:“不用着急回答,我可以等,也等得起。”
即便等上一辈子,只要最后还是她,那再多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横竖这辈子,他是不会让她嫁给别人的。
*
春猎风风火火地举行,也风风火火地收场。
大家都收获颇丰,回来的路上高歌猛进,好不快活。然笑容底下深藏的暗流,却也是一刻不停地往前奔涌。
回去之后,元曦便不再乱走动,每天都窝在铜雀台,潜心绣着她贺寿的屏风。只有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她那颗躁动不安的心才能稍稍得以安抚。
卫旸倒是自那晚以后,每日都会主动来铜雀台陪她。
有时候是寻她一块吃饭,早膳午膳晚膳,一顿不落;
有时候则是看她绣花,没话也要找话,好像要把自己一辈子的话都在一晚上说尽,直到她眼皮子打架,昏昏睡过去,他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