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江屿州的婚事是自小定下的,当年老靖远侯南下办案,船被人凿穿沉入水中,是她熟悉水性的爹爹将人捞上来的,靖远侯感念爹爹救命之恩,让自己的小儿子与她定下娃娃亲,并且还留下了信物。
不过自家爹爹也知道两家地位悬殊,并不奢望这桩姻缘,只等她及笄后,问问侯府的意思,若当真不想娶,便解除婚约,各自嫁娶,然而没等到这一天,爹爹便病故了,她守孝三年,如今出了孝期也有大半年了,侯府这边始终没给个说法,她心想这边大约是想悔婚了。
顾星滢也不在意,那时她也不想嫁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这次携母来京,最主要是想给她娘治病,其次是解除婚约。
她原本都已经想好了,谁知娘担心自己的身子拖不了太久,想给她找个依靠,背着她给侯府写了一封书信,这封书信刚好落入江屿州手中。
江屿州将她和娘请来侯府,告诉她,既然婚约定下了,那他一定会履行承诺,绝不悔婚,她瞧着此人温文尔雅,人品贵重,在娘的劝说下打消了解除婚约的念头,尝试同他处一处,然而他第一次约她便爽约了。
看着眼前温柔儒雅的男子,顾星滢觉得,自己也许还需要点时间来了解他。
江屿州此时却在想,他早就同她说过,他们有婚约,她在他面前可以不用那么拘束。
然而她总是这般清清淡淡,从不逾礼,越是这般,他越想要靠近她。
这样一个美人儿,任哪个男人看到了,都会恨不得立马将心掏出来双手捧到他面前。
“星儿,昨日本公子未来,实在是事出有因,我大哥凯旋归来,昨日从宫中回府,本公子与他叙旧便忘了时辰,也忘记派人过来跟你说一声,谁知却害得你受了风寒,本公子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其实他是派了身边的小厮禄福过来的,只是后来他问起才知道,禄福被他表妹沐云霁半路截走了,他总不能让表妹来承担这个错,因此便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顾星滢微瞪圆了眼睛:“靖远侯?”
她虽不曾见过这位传闻中的靖远侯,但却听了不少他的传闻,十一年前,侯府也经历了一场祸事,那时,老侯爷牵扯进了一桩考场泄题案中,先帝罢免了老侯爷的官职,同时也收走侯府的爵位。
老侯爷抑郁而终,家中财产也被叔伯瓜分了去。
那时,年仅十五岁的靖远侯江屿寒毅然投笔从戎,不到两年便从百夫长擢升为将军,后来,他拥护当时的北王也是如今的乾泰帝从边境杀回京城,诛杀了乱党,顺利登上皇位。
因着这从龙之功,皇上不仅将爵位还给他,还赐封他为一品军侯,掌大徵半数兵马。
虽是侯爵,但他实权极大,比那些只有虚职的公爵要强得多,说是权倾朝野也不为过。
据说皇帝极信任他,两人在军营里曾同榻而眠,亲如兄弟,他在朝中威望盛高,性子刚直果敢,狠辣无情,令人闻之生畏。
这种说辞勉强也能让人接受……顾星滢知道自己也没什么好计较的,既然江屿州来道歉,她便给他一个台阶下,爹爹死后,她和娘历经人情世故,她早已不如从前单纯了。
经此一事,她难免要留个心眼,若此人表里不一,也不值得托付终身,到时再解除婚约便是。
她嘴角微绽,露出一抹浅笑:“二公子不必自责,如今我已好了许多,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见顾星滢如此宽和温柔,颊边带着笑靥,眸光盈盈似水,江屿州感觉心头微痒,像有羽毛在轻挠。
他喉结发紧,怕自己失态,赶紧低下头,将手里的东西拿给她看:“本公子这儿有只百年的老山参送给你,等你身子康复了,吃了好好补一补。”
顾星滢目光顿了顿,轻声拒绝:“二公子,民女怎能收这般贵重之物,公子还是收回去吧。”
江屿州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道理,否则他岂不是很没面子,他轻笑道:“这种百年山参侯府库房多的是,你不必放在心上。”
若她再拒倒是不给面子,顾星滢只得收下,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我来的不巧,打扰表哥和顾姑娘了。”
第2章 女子娇滴滴的嗓音和梦中那……
只听到一阵环佩叮当的声音,身穿彩色串枝石竹花纹金宝地锦缎外衫,绿色地缠枝牡丹纹高腰裙的女子从屏风后花款款走入。
这新春的时新款式颜色极是鲜丽,将她的曲线恰到好处的勾勒出来。
沐云霁的眸光在江屿州身上转了转,心思昭然若揭。
顾星滢不动声色,来侯府后她便听说了关于沐云霁的传闻,她是江屿州的表妹,祖父曾是朝中大儒,书香门第,两人自小一块儿长大,这青梅竹马的情分非同一般。
她来的晚,并不知江屿州对沐云霁是什么心思,不过两人若真是两情相悦,她也并非不能成人之美,只是这样的话,她就要跟江屿州解除婚约。
顾星滢正要下床行礼,被江屿州拦住,“你还病着,不必下来。”
顾星滢只得坐在床上,对沐云霁颔首致意:“沐姑娘。”
沐云霁见江屿州对顾星滢如此维护,心里泛酸,脸上却并未显露半分,微笑着回礼:“顾姑娘。”
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一旁辛夷手里拿着的老山参,她微微怔愣,若是没记错,这老山参应当是去年皇上赐给侯爷,侯爷转赠给表哥的百年野山参,此参乃辽东王进贡,有“参王”之称,倒不是个头大,而是效果极佳,濒死之人,含一片到嘴里,都可以吊个三天三夜的性命。
她曾听江屿州说过,要留着以备不时之需,谁知他转头就送给了顾星滢。
掩在袖中之手,悄然攥紧,指甲深陷入肉中。
江屿州将目光挪到她身上,含笑问“表妹怎么来了?”
“听说顾姑娘病了,云儿特地过来瞧瞧。”沐云霁面色如常的说道:“不知顾姑娘好些没?”
顾星滢温声道:“多谢沐姑娘关心,我已好了许多。”
声音细细的,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软,像水一般,便是沐云霁这种女子,听在耳里,也觉得浑身酥酥绵绵的,遑论男人。
见江屿州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往她身上瞥,沐云霁忍住那一股妒意,款步走上前去,笑着道:“看到顾姑娘有所好转,我便放心了。”
她试图将江屿州的注意力转移,笑着道:“表哥,先前你让我寻的那本玉松子的孤本,我已托大哥寻到。”
果然,江屿州一听,又朝她看过来,眼神发亮,满脸喜色道:“那便多谢表妹了,下午我让禄福过来取。”
顾星滢心想,这两人倒是志趣相投,她们说的自己完全插不上话,玉松子是谁,她没听说过。
香州顾家祖上是御厨,她爹爹是香州有名的厨师,让她家的馔玉楼成为香州第一酒楼,自己打小跟着爹爹学厨,读书方面又不用功,倒是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