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到场的村民们,也全都杵在原地呐呐不语。
柱子的大伯二伯对视一眼,俩人眼神似在说:你瞅这事儿整的,柱子那孩子咋那么不懂事儿呢,要不说脑子缺根弦儿,即便再出息也和正常人差股劲儿。他这么一哭,让别人都不敢说话了。
两位伯伯急忙赶过去,一边拉开在朱兴德怀里的二柱子,一边劝道:
“快别哭了,这人呐,都有生老病死那天儿。再说咋会没人管你死活,说的那是啥话?俺们这些叔伯能不管你吗,你德哥不也会管你嘛,还有左叔,对不对?你爷活着时,咱这就处的都跟一家人似的,你爷没了,大伙更不可能干瞅着不管你。”
二柱子的亲叔不甘心落后,跟在两位哥哥后面接话道:“就是,今日是场合不对,咱家里人才忍下让你往后回家住的话,要不然早在你下马那时候就想说了,你爷没了,还有我们这些亲叔伯呢。”
二柱子两眼通红,只顾着又跪又哭。对于叔伯们的话没过耳。
可是朱兴德、左撇子、杨满山以及六子却心里明镜的。
眼前这些所谓亲人,当着大家面前忽然说这话,不就是打算着送走老爷子后,让二柱子回家?
二柱子回家能空手吗。
只要住进来,没分家,柱子挣的银钱就要全拿回来,让这些蛀虫们分。
可见,老爷子活着时能挡一挡,也全是因为老爷子以前挡得狠,才能容下二柱子这几个月在外面消停挣钱。
现在老爷子死了,这些人就打算以长辈的嘴脸,想面子里子都要,想在外面落下一个是厚道亲属的名声,还想要二柱子的钱。
毕竟在外人眼中,这些叔伯们能在老爷子离世后,还不放弃侄儿,急忙提出让侄儿拿这里继续当作是自己的家,不明情况的真会误会这些人挺厚道。
那可不行。
六子刚要上前一步理论两句,被朱兴德一把拉住。
“哥,他们?”
朱兴德微不可见地摇摇头:“消停的,才到家。你先陪柱子掀开孝帘去看看老爷子,咱几个陪他跪一跪。不枉兄弟一场,咱几个从柱子那里论,也算是老爷子的孙儿,先尽尽心意比啥不强。”
六子明白了,他哥的意思是,其他的,先不着急。
那他就先不着急当面锣对面鼓了。
正好左撇子也劝说:“你们几个就管好自己,至于别人愿意干啥就干啥,咱管不着,你们好好陪老爷子最后一程吧,我去灶房看看,柱子和六子估么还空着肚子。”
空肚子可不行,本来干一天活了,想必就没怎么吃东西,之后还要守夜。
其实,就连左撇子、朱兴德和满山,此时也是饿着肚子的。
他们得知消息那阵儿,家里才开饭,没吃上几口这不就走了嘛。
左撇子说完,果然离开去张罗饭了。
他吧,尽尽心给柱子爷擦洗、装殓、这都没问题。
但是让左撇子去给柱子爷下跪吧,就那么跪在灵堂前守着,用他两位姑爷子的话说:“爹,不用您。”
也确实不至于到那个程度,又不是朱老爷子,这咱该说啥是啥,心意到就行了。
所以左撇子看起来挺平静的。
可是谁都没想到的是,他转身就干出一件不平静的事儿。
什么事呢。
临出发前,秀花和白玉兰连粮食都往车上放了不少。
还放的是细粮。
这不是寻思着,甭管红事白事的,在乡下这地方都要摆席面嘛。咱不冲别人,就冲二柱子,冲去世的柱子爷,别弄的客人多多时挺寒碜的,别到时每桌连个细面馒头都没有,招待客人全喝大碴粥,那成了啥事儿,容易让人出去讲究。咱柱子还没成亲呐。
这不嘛,左撇子此时来到灶房,就见到他那两袋子粮食已经被打开了。
柱子的伯娘婶娘外带几位柱子的嫂子,已经开始要做饭了。
左撇子先打听了句:“哪个锅能给我空出来,我要给娃们做点儿疙瘩汤。”
柱子的婶娘指指旁边炉子上的锅,以为朱兴德和杨满山娇气呗,人家有钱,老丈人疼姑爷子,所以才要单独给开火。
刚要热情地客气两句,你放那里,俺们一会儿顺手就帮你做了,再给你端出去。
结果就看到左撇子动作很是利索,只舀出够他们几人喝疙瘩汤的面粉,剩下的唰唰两下就将面袋子系好,然后背走了。
背着两袋子面粉,左撇子横穿满是宾客的院落,重新放在车上。
放好后,还用麻绳将两袋子面粉和车辕系的结结实实,这才重新回到灶房。
左撇子出去时,几位妇人当场就傻眼了。
啥意思啊?她们还没用呢。
终于将左撇子盼回来了,实在忍不住问道:“细面呢。”
左撇子声气平平道:“那两袋子粮食不是给你家的,那是我左家带来的粮食,为啥要给你家做脸啊?”
反问完就背过身去捅咕炉子,准备烧水做疙瘩汤。
左撇子没骂人没吵嚷,但很奇怪的是,他越是淡定,那背影看起来越是很有杀伤力。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转过身蹲在炉子跟前时,他事实上并不平静。
为啥这么说呢。
因为他又没有发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