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对劲儿。
更不应该啊。
吉老大拧眉指着秀花那面的人,“岳父。”
他岳父没顾得上他,正在忙着对族长解释说:
“我得去问问,怎的认识上那头的人了。他小姨子的男人,是俺叔伯四小子的连襟儿。论关系,明明是俺这面的实在亲属啊。上次去吃席,俺叔伯还给介绍了呢,今日也是他那面点了头的,要不然他不能来。”
绝对要说清,他之前并没有吹牛皮。解释不清楚,他以后在村里说话会没分量的。
吉老二从罗峻熙下车叫外婆时就慌了,他忽然想起秀花坐在游寒村左家炕头说的那番话。
她哪个哪个外孙女婿是干啥的。
当时以为是夸大其词。
毕竟左家那小破房子实在很破,屋里黑乎乎的,比吉家的房屋差远了。
而那日继母以及继母闺女孙女们从外面回来,身上的大棉袄也是不咋样的,花色一看就知,全是染花的。
谁有那好衣裳,出门穿染花的粗布。
继母还没有在他家时穿的好呢,除了衣裳看起来很厚。
左家再就实在不打眼,只那不洋不土的小卖铺,没进院就能瞧见幌子稍稍惹他侧目。
可眼下,再看这一幕,吉老二一边拽着吉老大,嘴中胡乱叫着:“大哥,快近一步说话”,一边心想:完了,那面好像真有本事。想必丢的牛,设想的结果定不会如愿。
现在最怕的是,搞不好继母翻小肠,和那有出息的外孙女婿说他们磋磨人,往后他们吉家会不会被人穿小鞋啊?
继母不翻小肠,说实在的,有吉老大和他大舅嫂搞破鞋这事儿,都不敢随意惹继母。
这再加上有出息的人仗腰……
吉老二不敢想象秀花会说出什么话。他都有点心颤,怕官差过后找茬,秀花报复使关系抓他。
明明已将他大哥拽到了一边,吉老二又撒开,转头对自己找来的亲属和媳妇道:“你们快回去,不用那么多人。”
老二媳妇不干,这关乎她和她男人的财产。
吉老二压低嗓门,恨声道:“滚回去,你还嫌她看不着,不够恨你是怎的。”
他爹快要咽气前,他媳妇给继母下过泻药。
过后虽然找个借口掩饰过去了,他继母也早早发现,没怎么动那碗下药的面条,但是内里都知道,他媳妇惦记给继母拉突突喽,最好起不来身,随他爹一起去。
此时的族长,更是不好受,这么多村民看着呢,即便有脑子不好使的,想必也反应过来,他给人仗错了腰。
族长正不是好眼神地瞪人,瞪着吉老大的岳父。
吉家村的族长最是喜好结交和“官员”有关系的人。
在他眼中,给县衙扫地的,都比村里实心实意拥护他的庄稼汉要得他高看。
为此,就因为吉老大的老丈人有这层关系,他今日真没将秀花一行人当回事儿。一丝一毫的面子都没顾着。
吉家人没让秀花他们天冷进屋说话,他也没让,村里人更是不敢多言语。
还是秀花吵了起来,威胁说知道吉老三被打了,吉老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就去报官,他怕麻烦,这才应了让秀花一行人去吉老三的破窝棚里看看。眼下,族长很后悔没有做人留一线。
你说他咋就一叶障目了呢,为啥就没将秀花一行人带来的牛车当回事。
要怪只怪牛在他们这里不稀奇,他早就见习惯了。
家家户户最困难的人家,也要养两头牛的。
要不然再少了,真就吃不上饭。没有田地,他们这里的人,纯用牛身上的出息去换米。想吃点粮吃点米,全靠牛呢。
可他咋就不想想,外面的县城和村庄和他们这里情况完全不同。那叫家家有肥地。在家家都有好多亩田地、不用吃粮去外面买的情况下,在一亩上等田能卖小二十两白银,还能置办得起拉脚干活的牛车,那是很殷实的人家。
族长此时后悔,却不认为是自己不厚道,族长迁怒地想:他是被吉老大的岳父误导的。
神特娘的关系近。
因为吉家这点儿狗屁倒灶的事儿,将他给搭里面。
“你给我闭嘴,还问问?等会儿,不要在那面说话的时候,随意插嘴。”
族长说完这话,就急忙整了整脸上的表情,扔下吉家人朝秀花的方向急步走去,快走到秀花那里时,脸上挂着笑。
而与此同时,罗峻熙在对秀花介绍,说这位是王笔事,王兄,王兄在县衙管着户籍啊耕地啊分家啊,等等事宜。罗峻熙用外婆和岳父能听懂的大白话解释一通。
也对王笔事正式介绍道:“这是我外婆,那位是我岳父”,又介绍左里正,说那位是他里正爷爷,说这话时,脸上露出亲如一家的表情。似是在对王笔事和周围村民暗示,捧他外婆和岳父的同时,也不可忽略这位里正爷爷。别看爷爷前面加个里正,他很是看重。
王笔事一一认过人,连忙客气说句:“可不敢当罗公子的一句王兄”,又对秀花夸奖罗峻熙才华过人,事实上,罗峻熙是他们知县家公子的客人。听闻罗峻熙要来这里,他们知县大人家的二少爷,让他随着罗峻熙来一趟。有什么事情,可直接对他讲。
秀花和左撇子这才知晓,原来朱兴德没空回来,但将事情告诉了罗峻熙。罗峻熙听说后,怕他们吃亏特意回来的。
巧合的是,这个县里的知县大人家的二公子是罗峻熙的同科。他们俩都在府城参加那些文人诗会,然后就一起来了这个县。
知县大人家的二公子,那不就是少爷嘛,支使亲爹手下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文员,想必他爹都叫不出名字的那种,那不跟玩似的。而听那王笔事的语气,也正是如此,好像能陪罗峻熙来一趟吉家村感觉很荣幸。
事实上,秀花和左撇子他们不知道的是,哪里有那么多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