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的会以为,这人平日里专干讼师的活,而不是才从科举考场上下来的童生。
虽然科举也考,但绝不会考的这么全面。科举试卷可是全方位考察,不止律例、听说律例占卷面比重也不多。
毕竟只研究律例的那是专门为吃这口饭的,任何一名官员只要了解,有所涉及就成。像是他做知县,是可以雇佣专门研究这些方面的人才的,自己无须张口就来。
此时,罗峻熙在公堂上,正朗声对上座的新任知县和府城旁听的两名官员说道:“……诸谋杀者,徒三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诸谋杀制使,若本属府主、刺史、知县及官吏谋杀本部五品以上官长者,流两千里。诸谋杀期亲尊长……”
给府城旁听的两名官员听得腻歪。
他们是来听背律例的嘛?他们是来看“斩”令牌扔下去的。
其中一名官员在罗峻熙的停顿时,不得不打扰出声,看向主审官,提醒永甸县知县:“不属于本案情况,不用说。”
罗峻熙却不同意,他都没给那两位眼神,只拱手看向堂上的新任知县大人,振振有词道:“启禀大人,其人亲自动手杀害,还是雇人杀害,是否真想谋害性命,主观意念如何,根据律例,罪刑不同……”
新任知县一听这话,心里憋不住乐了。
咳了一声,提醒那两位官员,这回听懂没?这不是在背诵律例,也没有说无关紧要的话,只是在细掰扯青城山下的十七人到底属于哪种情况,是梁贼人雇他们杀害,还是只想伤他们,这罪名是不一样的,还是稍安勿躁。
知县大人不如不出来维持秩序了,他那忍笑的一声咳嗽,还当着这么多百姓面前下人脸面,将两名府城官员气坏了。
他们是带人来的,指示其中一位,那你不是要细掰扯吗?出来,和他辩。给那小童生辫懵了,看他还墨不磨叽。
罗峻熙:来吧。
正是因为这一出,公堂上的场面一下子就变得精彩了。
朱兴德在堂外,听到小妹夫句句不落,反应极快的和人打嘴仗,对方说一条,他马上能用另一条律例回嘴,他都听笑了。
外面左里正他们,也翘脚朝里面紧着瞧。
左里正满面红光。
青柳村的里正更是与有荣焉,激动的都有点没压住声音说道:
“瞧瞧,这种时候才知道啥叫念书好的。
以前只知道俺们村稀饭儿脑瓜好使,念书总被先生夸,说老罗家祖坟烧高香了,出个会念书的人,然后咱大伙也跟着夸呗。
但说心里话,咱那十里八村的人,哪里知晓念书好,到底是怎么个好法。
今日才算知道,张口就来,就没有他不知道的,用那书本上的东西,堵的人哑口无言才叫真的念书好。”
这说明啥?
平日里,那罗峻熙指定看老鼻子书了,那书本一定背的海了去,过目不忘,掌握牢靠。
青柳村里正差点不顾公堂威严,在罗峻熙又一轮唇枪舌剑说的对方运气时,他差一点点就挥舞胳膊喊道:“稀饭儿,稀饭儿!”
他听不懂里面到底都在争论个啥,只知道这玩意儿就跟打嘴架似的呗,我骂你,你骂我,一来二去你没骂过我,气的一关门,躲屋里去了,你就输了。
所以不懂,也并不影响给他们村老罗家的稀饭儿当拉拉队员。
和里正粉丝团们一样,此刻堂上的新知县大人也听的直挑眉。
说实话,之前他对罗峻熙的印象很一般。
就觉得面嫩的,一看比他还年轻,岁数不大,一点儿不谦虚。才考完就说能考上秀才。
那时,在他眼中,罗峻熙完全不如朱兴德稳重,难怪是小妹夫。小。
到了此刻,年轻的知县大人不得不承认,或许罗峻熙没吹牛皮,因为他特意在那俩人争辩时,假装在和身边的师爷说话,看似在吩咐什么,实际上是在使眼色:他们说的都是哪本书?
师爷秒懂,偷偷写下书名,朝他那面挪了挪。
新任知县大人一瞧:罪名的掰扯已经涉及到四本书了。
他笑了,别说拖延三天了,他感觉罗峻熙靠那张嘴皮子搞不好能拖延八天。
一个案子就能让他审八天。
反正他不着急,更不急于给梁贼一伙人定死罪。
早晚都是死,数罪并罚死上加死都不为过,他目前最重要的是在等,等京城的消息,等待手下去铁矿那面的的消息。
只青城山下的案子,就一直审到下午。
就这,还没说偷盗的事儿。可想而知,明后日还要继续。
第二日,梁贼人、郭顶、徐三他们又被拖到公堂。
在第二日率先崩溃的居然是徐三。
不知道怎么搞的,罗峻熙分析他罪名,总是能找到他罪不至死的论据。
可是徐三却想得通透,知道罗峻熙不是好心在为他脱罪。
心想:你可别折磨我了,杀了我吧。
府城来了两名官员,在第二日见到罗峻熙很是无奈。
求你,别抠细节了行嘛。
罗峻熙:他就抠细节,管得着嘛。
罗峻熙谨记大姐夫嘱咐,拖字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