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孙儿换了一身干爽衣裳噗通跪地:“爷,俺们回来了。”
朱家伯母强憋着眼泪,叫声:“爹、嗓子头看嗨了。”
朱老爷子扭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大儿媳说话漏风,说的那是啥子话嘛,大孙儿要是不解释说的是他脑子治好了,他都没听出来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忽然出声叹口气:“唉。”
又挥了挥那只好使的手,意思是:去睡一觉吧。
你瞅瞅,只出门看个病,又没让你们出门倒货挣钱。
出门前是一个病人,回来时几人瘦的、牙没的、一身臭味的,被雨浇的全是一脸病气,一看就没睡过觉。
甭管啥话,等睡醒再说吧。
大房几家房头,立即关上门,赶紧给男人们洗洗涮涮。
单说朱老二家。
朱老二媳妇孙氏端热水让洗洗,朱老二一把扯过帕子扔水盆里不让她伺候。
洗漱时,孙氏指着朱老二骨折的手指还有腰部一大片青紫的地方惊叫起来:“他爹?”
“闭嘴!”
“他爹,你这是咋了,我就是想问问你咋还受伤了,这不是关心你?”
“我咋被伤着的你不知道?滚滚滚,我不想看见你,等我睡醒的!”
说着话,朱老二愣是不顾院里人有可能会看见,硬生生将孙氏从屋里推了出去。
孙氏拍门:“他爹,你让我进去啊,快开门。”
朱老二根本就不给开。
朱老二的儿子女儿被吓哭,扔下手里帮四叔缠的秸秆,跑到门前帮孙氏一起叫门:“爹。”
屋里传出朱老二极为冷静的声音:“再哭,一会儿收拾收拾行李,就跟你们娘回你们姥姥家。”
孙氏哭声戛然而止。
小稻她们在堂屋门口挑黄豆,听的一清二楚,听到这话:“……”
白玉兰一直在大闺女屋里帮忙缝褥子没出来。
但自从听说朱家大房人回来了,她就支棱耳朵听。甚至为听的清楚,不顾雨点会打斜浇到炕上,将窗户特意支了起来,拽着做一半的褥子靠窗听外面对话。
当听到这句话时,白玉兰暗下自言自语道:“完了,蔫吧人辣萝卜心,到真章就较真儿。看来没个善了。”
而最让孙氏感到害怕的是她婆母的态度。
朱家伯母特意在左撇子这里站下脚,没着急回屋。
刚要张嘴和左撇子还有小稻她们说话,二儿子那句让孙氏回娘家就传了过来。
朱家伯母一顿。
顿完,像是没听到孙氏的哭声,也没听到二房孙子孙女们的哭声似的,如常脸上露出个笑。
虽然在左撇子看来,那笑跟哭似的,还挺疑惑这是要说啥。
“亲家,这子日肋着嫩么了,让嫩么……”
还要再说,左撇子急忙做个手势让打住,这种口条就别客套啦,听的累得慌还得猜。
“他伯娘,德子是我大姑爷,我不能眼瞅着孩子一人挨累,过来帮忙干活应该的。你是不知道,我们要是不来,德子就快要累死了,唉。行了,你快进屋歇歇吧,等闲下来再说话。”
朱家伯母愣是没扫一眼孙氏那面,倒是看眼在油布下面绑架子朱兴德背影,这才进屋。
“娘。”兰草早就准备好水等着。
朱家伯母摆摆手,让啥话都没说,她没精气神听。噗通一声躺在炕上,一觉睡下直到傍晚才醒来。
她醒来的时候,朱家三兄弟早就帮朱兴德干好一会儿活。
新弄的玉米楼子在雨中伫立起来。
朱老二在扫院里木屑,朱老大跪在帐篷下面帮着翻一翻苞米。
朱老三跑到后院儿挖沟渠,怕院里存水。
而朱兴德是送来帮忙的村里小伙子们。
李氏趁着前院送客说话声大,特意来到房后和她男人说:
“你不知道,要不是四弟人缘好,来那么多人帮干活,咱大房的庄稼就完了,咱儿子闺女就得饿肚子,或是想招买粮吃。可你看看这天儿,说变就变,不定有多少地方会遭殃,买着吃谷价指定贵。连我娘家这回都借四弟光了。”
“我知道。我没细问还不会看嘛,没看娘都……唉,媳妇,总之以后四弟就是我亲四弟,啥也别说了,你往后多帮四弟妹干活。我有口苞米面粥都给我四弟留半碗。我甚至对他要比对我俩亲哥哥还好。比对你还好。”
李氏舔下唇,感觉哪里有点儿怪。
“那个,我过来是想说,那天来了好些人,不能让人家白帮忙,那一个个累够呛。四弟就将娘养的那几只老母鸡全杀了招待人。眼下只留下一公一母配对加打鸣。我还没和娘说呢。我怕她又连剜带瞪的,要不然咱俩扯个谎,就说那鸡?”
李氏一顿:“反正我不知晓该咋扯谎,你给编一个,娘要是生气奔咱们使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