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寒风在野蛮呼啸,渗进人骨子里,全身器官都没了感知。
也是在此时,头顶夜幕骤然出现烟火,噼里啪啦在耳畔炸开,漆然背景布上色彩纷呈,烟花变换出漂亮形态,与十分钟前放的那箱,又是不一样的。
此起彼伏,天空这一处那一处,可能这箱放完,之后的另一箱又是不同的。
每年除夕*t夜皆是如此。
她喊他的名字:“许柏成。”
“嗯?”他应着,看着还在看烟火的她。
蔡莞没收回目光,仰着脖颈,在爆竹声中与他说着祝福:“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他说。
空中一道烟火消散,短暂静默,而后又是一声。
蔡莞偏过头来,终于是看向他,那双眼是真的很大,瞳仁占得部分也多,平时看就是又黑又亮的,这会上头附着层淡淡水光,就显得更加清亮,情绪也随之透彻。
他把袋子置在地上,用指腹去抹小姑娘脸颊的泪。
“可……”她抽噎着,话音也是含糊的,“我怎么一点也不快乐啊……”
她的泪成串成串地在掉,想起的是躺在重症病房里的母亲,想起的是这段时间不太固定的一次次通话,想很久很久以前,与母亲有关的、记忆都快模糊了的事……
想她的样子,想她的声音,想再多说那么几句她爱听的。
可,现在好像真的办不到了。
还没有渡过危险期。
什么时候能渡过危险期。
怎么就突然生病了。
为什么生病了要做手术也不和她说啊。
……
接连不断地问题,在脑子里无休止地蔓延,可谁也给不了她答案,最后化成泪水,点滴渗进嘴角,苦涩得难以言喻。
她被许柏成拥进怀里,用双手环得很紧。
因为哭得太急,抽噎得太用力,小嘴一张一合,有热气不断呼出来,回忆也由远及近,慢慢地,停在了年夜饭时,父亲告诉她的母亲的话上——
只要是能让醒醒开心的事,她就答应。
明明她是想让自己留在这里的,也明明她有好多个不准许的理由,可偏偏还是什么也没说,轻易答应下来,就连病情也对她隐瞒着。
她想让她开心,所以如此。
可当这个已经被哄开心的小姑娘,再回过头来看时,
这才发现如今,那个哄她开心的人已经不能感同身受了。
就连,醒过来。
都成了件那么奢侈的事。
小姑娘哭得几乎快踹不上气,脑袋隔着布料埋在男人胸口,什么话也不说,就是在哭。
能感觉到怀里人因为啜泣而起伏的身体,许柏成看得心疼,俯身把人搂得再紧一些,顺势挡住迎面而来的风,在簌簌中告诉她:“好,那就不快乐。”
太多的人,太多的祝福,要你快乐。
但小姑娘,我想告诉你,不快乐也是可以的。
来日方长,都会好的。
-
除夕夜这晚,蔡莞是在酒店住的。
她不想一个人呆着,抱着从家里收拾的换洗衣服,跟着许柏成,去了他来时定的酒店。
因为没有考虑到小姑娘会来住,再加上春节期间,房源紧张,这间是个大床房。
许柏成把床让给她,而后打电话,麻烦酒店服务员搬过来几床被子,在床边上随意打了地铺。
很快收拾洗漱完,两人躺上各自的床,灯也随之熄了。
安静地躺了半个小时,蔡莞还是怎么都睡不着,那双眼睛在闭上又*t睁开间摇摆,被子掀开又盖上,也大概是太缺安全感,人悄声挪移着,最终停在了靠着许柏成的床边沿,似乎再动一下,就要掉下去。
可还是止不住,辗转反侧。
心慌慌的,半秒钟都躺不下去像是堵住,又像是被掏空,想哭,可好像……耳畔已经有均匀的呼吸,估计是许柏成睡着了。
忍住。
一定要忍住。
毕竟刚刚凌晨大街上,她已经哭了这么久,哭得抽噎不止,哭得疲惫不堪,哭得湿了男朋友半件外套,就连鼻涕都不小心蹭在上头。
那会心思在哭上,也没在意,可刚看他在洗漱台那清理,想的全是他会不会嫌弃了……要是有人往她衣服上蹭的话,她肯定是皱眉头了……
所以眼下得忍住。
不然又弄湿了他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