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花妩坐在圈椅上喝茶,等了一会儿,才有宫人扶着太后进殿来,她的脸色不太好,瞧着倒有几分病气,脸色虚弱苍白,花妩吃惊道:“太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宫婢小心翼翼地扶太后坐下,答道:“娘娘一整夜都没睡好。”
太后抬了抬手,宫婢立即住口,低头退到一旁,这情形,让花妩想不追问都难,便顺势道:“请太医来看过了吗?”
太后道:“人老了,都是这样,看也没什么用,哀家让他们别忙了。”
花妩笑了笑:“您还是保重身体要紧,若是病了,皇上也会担心的。”
说起这个,太后果然重重叹了一口气,摆手道:“你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哀家这心里头就难过,皇上如今不认得人,往后可怎么办呢?”
花妩悠悠道:“太后是皇上的母亲,无论他记不记得,这关系总是斩不断的,您也不必担心,皇上从前还把臣妾给忘了呢,后来不是又想起来了?”
太后欲言又止,道:“可如今,花府的情形,哀家总不能置身事外……”
她说着,又不住叹气,花妩心知她想让自己帮忙说情,花府会有如今的局面,还要多亏了她在中间推波助澜,如今又怎么可能回头去帮花府呢?
她没有接话,只听着太后长吁短叹,默默喝茶,正在这时,外面有宫人来禀,说皇上来了。
太后一怔,连忙道:“快请他进来。”
不多时,宫人便引着周璟进来了,他第一眼就看见了花妩,道:“我下了朝回去没看见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语气里竟透着几分抱怨的意味,花妩默然,道:“臣妾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周璟这才想起什么,看向太后,向她微微颔首,仿佛这时候才终于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太后:……
她忽然就觉得,这次想凭她自己说动周璟,替花府求情的可能性极其之低了,如今周璟已经不记得她,哪里还会顾及什么母子情分?
太后的脸色很难看,听着周璟在和花妩说话,大约是有旁人在侧,他的声音压得很轻,倒像是小夫妻在说悄悄话。
“下次你可以等我一起来请安。”
花妩斜睨他一眼,道:“皇上日理万机,臣妾可不敢打扰了。”
周璟拉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一本正经道:“除你之外的事情,才叫打扰。”
他说这话时,声音仍旧是淡淡的,却十分认真,太后有些牙酸,心道,当着哀家的面儿,你也不掩饰一下,照这么说,来给哀家例行请安也算是打扰你了。
她心中郁卒,本来还想试探周璟的口风,如今见那对小夫妻黏黏腻腻,她连坐一坐的心思都没有了,恨不得立即回去歇着。
好在周璟还记得这是在慈宁宫,总算注意到了太后的脸色不佳,随口问道:“太后瞧着精神不太好?”
闻言,太后的脸色稍稍缓和,道:“昨夜没休息好,身子有些不适。”
周璟便道:“那要请太医来看一看,您病了需要安心静养,朕和绒绒就先不来打扰了。”
他说完,牵着花妩的手,向太后告辞,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等人走了,太后还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才捂着心口,对贴身宫婢道:“哀家可算是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了。”
宫婢不解道:“什么感觉?”
太后叹气道:“当初皇上头一回失忆的时候忘记贵妃,想必贵妃心中也难过得很,明明从前那般亲近,哀家那时还觉得没什么,不算是要紧事,可如今见皇上待哀家,倒像是待陌生人一般,虽然恭敬,却没有半分感情了。”
……
回了坤宁宫,用过午膳,花妩在廊下铺了凉簟,躺在树荫里看话本子,大黄狗趴在她的脚边,扒拉着一只鞋玩,不住地摇尾巴。
毛茸茸的大尾巴扫过花妩赤|裸的足,痒痒的,她索性把一只脚搭在狗子的背上,软绵绵的,忽然间,有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她的脚踝,花妩吓了一跳,下意识一脚蹬过去,话本子都掉了下来,砸在她的鼻梁骨上。
“痛……”
花妩轻呼出声,伸手捂住鼻子,眼泪都要出来了,她去瞪始作俑者:“你在做什么?”
一双明眸微微泛红,含着晶亮的泪,瞧着十分可怜,周璟连忙松开手,过来查看她的情况:“哪里痛?”
花妩坐起身来,一把打开他的手,怒道:“哪里都痛!”
周璟理亏,有些悻悻然地蹲在她面前,神色无措,试探着道:“那……我给你揉一揉?”
他低声下气地哄着,于是花妩愈发想折腾了,黛眉轻挑:“皇上刚刚还摸了臣妾的脚,现在又给臣妾揉?”
周璟:……
他好声好气道:“那怎么办?”
花妩眼波一转,道:“这样吧,臣妾今日觉得腰背和腿有些酸,就……就罚皇上给臣妾捏一捏吧。”
闻言,周璟的耳根泛起些红,一双桃花目微暗,直勾勾地盯着花妩,半晌没说话,花妩挑衅:“下人做的事情,皇上是做不到么?”
周璟沉默,忽然俯身将她抱起来,大步往殿内走去:“绒绒,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第67章
中秋过去后,天气倒没有之前那么热了,午后偶有凉风自窗口送进来,将帘幔吹得轻轻摇动,外面时不时传来一声黄莺啼鸣,悠长静谧。
殿里的宫人都退出去了,水晶珠帘随风微动,日光将影子拉得细细长长,投落在地,花妩斜倚在美人榻上,好整以暇地等着天子给自己捏腿捶肩,她倒要看看周璟能有多少耐心。
周璟倒是有模有样的,先给她捏了捏肩,力度有些轻,花妩懒懒地评价:“挠痒痒,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