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忽远忽近,眼神里的恶意和快活简直要溢出来。
那件事在苏尧的推动下,一天之间就传开了,闹的很大,江醒被请了好多次办公室,他甚至听见‘要不是他成绩好,早就开除了’这种话。
甚至苏家也知道了。
他没办法证明自己的青白,苏尧的妈妈冷嘲热讽,是阮女士死死护在他面前,往日的温和全部撕破,和人对线的时候激动而护短。
“江醒是我儿子!我就是不相信他偷东西!”
“就算是东西是从他包里拿出来的,我也不信!江醒是我看大的,他什么性格我最清楚,我今天就把话放这里了。”
“我阮秋意,是你们苏家老三求着,过了正门的儿媳妇,我能和你们好好相处,但是你们要是想动我儿子,你也别想安宁!”
苏尧的妈妈被气的够呛。
江醒第一次见阮女士发这么大的火。
他扯了扯阮女士的手,忽然就不想计较了,说:“妈,别气了。”
好在苏尧中午把手表放进江醒包里的时候,隔壁班有个晚走的女生看见了,站出来给江醒做了证。
苏尧被转出了重点班,或许是后面有人插手,事情被压了下去,江醒未曾得到一句道歉。
江醒顿了顿,接着说:“我那时候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不想计较,不想回忆。想着赶紧长大,我是男孩子,男孩子要保护妈妈的,不能老是被妈妈保护。”
“但是……”
江醒低下头,眼眶周围浮起一抹淡红,握着纪煦的那只手,不自觉用力。
他快速地眨了眨眼,借着这个动作掩饰情绪波动。
纪煦抿唇,心疼的捏着他的手腕。
“但是,苏尧被转出重点班的第二天,我躲在树后面,看见了妈妈去找苏尧的妈妈弯腰道歉……”江醒语气茫然。
为人子女,一辈子最看不得的,大概就是父母离世,以及父母对着为了他们,对别人卑躬屈膝、忍受委屈。
更何况,是十几岁正年轻,未经过社会磋磨,自尊心和骄傲也更强的男孩子。
他明明没有做错,手表不是他偷的,为什么还要道歉。
“我不明白,所以我冲上去问了,和她大吵了一架,我出去冷静了很久才回家,回来的时候,听见刘叔在和别人说话。”
“……我听见他们说。”
他们说,苏家这位外姓少爷,太显眼了,拼命学习的劲头和成绩,碾压了这一辈所有的苏家子弟。
他们说,苏家不是非黑即白,有太多阴损手段让这江小少爷出这样那样的意外,尤其是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的老太太。
他们说,江小少爷越优秀,夫人在老宅受的刁难恐怕会更多啊。夫人想护着江小少爷,难呐……哎,尤其还出了二房苏尧手表这件事,听说了吧,夫人还是去道歉了。
江醒背靠在墙边,躲在阴影里,低着头。恍然间,他第一次认识到了成人世界的复杂利益和残酷。
……
纪煦无声吐出一口气:“……那你为什么不好好和她说呢。”
“我是男孩子,男孩子本来就是妈妈护卫不是吗?我成为她的骄傲,而不是累赘。”
江醒:“但如果……骄傲不能保护她,我也可以放弃。”
“她是我身边唯一的亲人了,也有了自己的家庭。这个家庭不欢迎我,我离开,她会过得更好。”
……
另一边,阮秋意捂着嘴巴,早已经泣不成声。
所以,这才是江醒初三成绩忽然下滑、打架逃课一向不落的原因吗。
甚至于后来,江醒一次次转学,选择的学校离海市越来越远,也是为了保护她这个没用的妈妈。
可是,她一开始同意嫁进苏家,也是为了给小醒一个好的环境。
那次生日江醒受伤之后,她是真的怕了,她不止一次的想,要是那刀砍在江醒的脖子上,心脏处,她该怎么办,她看见的,是不是就是自己孩子冰凉的尸体了。
但后来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
“这次吵架,就是因为我离开苏家的事。”
苍远的天空依旧灰蒙蒙,耳畔的风卷起远方的雪粒,落在围巾上,融化成水,转瞬消失,无声无息。
这里就是他六岁到八岁这两年,和阮女士住的地方。
江醒看了良久,臂肘撑在腿上,低下头,看不清神色。
纪煦悄悄挂断了电话。
他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揽在了江醒的肩膀上,轻哄道:“没事哦,你男朋友很强的,落下多少课我都能给你补回来,我们一起学,我都陪着你。”
“……”
江醒看了眼自家男朋友自信的眼神,噎了下,有点沉闷的心情顿时散了不少。不过这是好心,他没打击纪煦的自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