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人被狠狠惊讶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大嫂李氏最先打破沉默, 她问:“那你俩去了还回来不?”
话音刚落, 吴氏和陈老爹的眼睛就紧紧盯着夫妻俩。
难道他们是担心我俩一去不复返?这怎么可能啊,当然要回的。
“我们去米国的一切花销都是由国家支持的,无论是机票住宿还是课本电话费, 单靠我们自己负担不起。国家下了大力气培养我们,我们自然是要学成归国的。”
陈老爹抽了一口烟,默默道:“这还差不多, 做人不能没良心。”
陈爱学笑着摇头, “爹, 这单靠良心可不行,还得有法律约束, 凡是公派留学的学生,都是要签归国承诺书的, 去了不回国, 可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一旦违约还会连累到家人。”
李氏吓得抱紧了栓子, “老三,弟妹,你俩可一定要按时回来啊, 别给家里惹什么麻烦,咱们好不容易才过上了好日子。”
吴氏看不惯李氏的小家子气,怼道:“这还用你说,三儿和若云还不晓得?”
转头又看向林若云, “听说米国佬的东西贵得很呢, 咱们这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在那边吃一顿?”
林若云点点头, “米国那边物价是要高一些,但是也没这么夸张。再说了我们俩这些年也存了一些钱,出国前会兑成米元,一起带过去的。”
“噢噢,那就好那就好。”
回房后,陈老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你咋了?半夜睡不着,是晚上吃得太好,撑着了?”吴氏翻了个身,打算替陈老爹刮背消食。
陈老爹摆摆手,“去去去,都三四个小时,早消化掉了。我是愁得睡不着。”
“愁?你愁啥啊?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着,家里如今有钱有粮,孩子们都争气,还有啥可值得你愁的。”
陈老爹沉默了一会儿,坐起来摸黑找到了烟枪,掏出火柴盒,哧溜一划,点燃了叶子烟。
“我在想,咱要不要拿些钱给老三俩口子?”
“给老三两口子钱?”
吴氏重复了一遍,刹那间睡意全散。
都叫老头子愁得睡不着了,肯定不是几块几十块,绝对是个大数目。
“你打算给多少啊?”
陈老爹顿了顿,“一千,你看成不?”
“一千!”
吴氏的心都在打颤,阴阳怪气道:“你可真大方,这么多钱!”
这全是她养猪换来的钱啊,一天要撸七八筐桑叶,桑叶浆滴在手上,黑漆漆的,怎么都洗不掉。秋冬的时候,没了桑叶,她就背着背篓漫山遍野的找野菜,一朵一朵的挖,多不容易啊。他倒好,一开口就是一千,可真是阔气。
陈老爹知道掏出这么多钱,吴氏舍不得,他也默默承受吴氏的捶打。
等吴氏动作停了,他才继续说:“我晓得你不容易,但这钱又不是给别人,是给咱儿子儿媳妇用。”
“我不晓得啊?”吴氏怼他,但明白道理是一回事,但舍不舍得又是另一码事。
这么多钱,在她手里都没捂热呢,就要拿出去,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可若云不是说了吗,在外头吃住都是国家补贴,咋还用咱们拿钱?他们读大学,也没要咱出一分钱啊。”
陈老爹摆摆手,“不一样啊,那是出国。米国是最发达的紫笨国家,人家出门都是开汽车烧汽油的,吃个面包就要花掉七八块钱,咱家三儿那点钱能吃几顿?能做几回车?
就算有国家补贴,也没多少。他们现在一个月的生活补助十八块,算下来一天六毛,也就够吃吃馒头和白菜。问题是到了米国,哪里去买这么便宜的东西?人家压根不生产。”
吴氏又惊了,“米国人不吃馒头和白菜啊?他们没穷人?”
“人家再穷都比咱吃得好。你看人家打仗,那吃的是奶油面包巧克力,过节还有烧鸡和红酒,咱们呢,那是炒面,人比人,比不得啊。”
吴氏狐疑,“你怎么晓得这么清楚?”
陈老爹自得一笑,“当然是从老书记那听的。咱们男人聚在一起,可不像你们这些妇人家说的净是家长里短,咱们聊的都是国家大事。”
吴氏不屑,“哼~吹吧你。”
“唉,老婆子,说了这么多,这钱给老三,你到底同不同意啊?”
吴氏迟疑着,“我当然愿意的,老三和若云是咱亲儿子亲儿媳,我能看着他们去了那边吃不饱穿不暖?但是…”
“但是啥啊?”
“咱把钱给老三俩口子了,老大跟老二要是知道了,能不闹?他们不闹,那他们媳妇呢?”
吴氏忧心忡忡,这可不是一两百,是一千啊!家里没养猪的话,要攒十来年才攒得出来这钱!这么多钱给老三,换成她是老大老二,肯定也会翻脸。
陈老爹低头叹气:“这倒是个事啊。”
“要不,咱让老三给咱写个借条,就糊弄一下老大老二?转头交代老三,不用还了。”
吴氏试探道:“万一老三当真,以后非要还给咱,咋办?”
其实她是想叫老三还的。
虽说她跟老头子的钱都是要留给后人的,但那是死了才分,活着的时候她还是想把钱握在自个儿手里。
钱是人的胆儿,拿着钱腰杆子都能挺得直一些。他老俩口,哪怕老到干不动的时候,只要有钱,就不用看儿子媳妇脸色过日子。
陈老爹睨了她一眼,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