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有个姑娘,看年龄和她差不多大,穿着灰蓝色的棉袄,蹲在树桩旁边哭得哇哇的。
她哭得可真是伤心,林若云想着自己没抢到书,或许就是差了这么一本重要的资料,就考不上大学,以后没了指望,也难受起来,跟着她一起哭。
两个年轻女娃哭成这样,还是有点引人注目的。
一个穿着深蓝工装的小伙路过,从兜里掏出手绢,递给她们:“你俩为啥哭啊?”
他又转头看了眼书店,猜道:“没抢到复习资料?”
林若云点头。
“哦哦。”于是小伙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啥,我抢到了。”
灰蓝棉袄的姑娘哼道:“你抢到了,我又没抢着。你用不着炫耀。”
撇撇嘴又要哭。
小伙连忙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把书借给你们抄下来。”
“真的?”林若云喜出望外,“但是我跟她不是一起的。同志,你是哪个村的?”她问旁边姑娘。
“我金沙湾的。你呢?”
“我清河村的。咱俩的村子离得不远。”
姑娘点点头,看向小伙,“你真的肯把书借给我们吗?”
林若云也疑惑,这人真有这么好心?复习时间这么紧张,他自己不看,愿意借给旁人?
小伙道:“我是要辞工复习的,不过还得连轴上几天班,没时间看书,放着也放着,不如借给别人。但是,我不能白借给你们,你们这也没个身份证明,万一你们要是拿着我的书跑了,我上哪找你们去?”
“所以,这个书借给你们一天五块钱,押金五块钱。等你们把书还给我时,我会把押金退给你们。”
林若云:!!!
城里人都这么会做生意的吗?
一本书才一块钱,他借一天就是五块钱,这比放高利贷还要黑。
可这形势比人强啊,林若云准备咬咬牙掏钱,边上那姑娘又发话了,“好。不过我要先看看你这资料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我需要的,要是重复了我不白花钱?”
对哦。
林若云拍了下脑子,看她给急得都忘了探查真伪。
对方也坦坦荡荡从军绿挎包里取出书来,林若云和那姑娘看了下出版社、版号和印刷日期,又大致看了下目录和内容,彻底确认这就是她们需要的书。
林若云这下多留了个心眼,看见那小伙身上的工装印着县毛巾厂的名字,又让他拿了工作证件来看,再次确认后,双方又打了借条,才一手交钱一手交书。
因为这个租金实在是太贵,两人决定一起借,就借两天,抄完一本就还回去,剩下那人用抄本继续抄。
对方也是个心眼多的,认定是两个人,非得要两份押金,于是一人交了十块钱。
因为金沙湾比清河村更早到,所以资料就先放在对方那里,明天下午林若云去取。
林若云对她也不是全然放心的,要跟着她去她家。
那姑娘似乎知道林若云在担心什么,主动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原来她叫马秀芹,是个弃儿,被奶奶捡回家养着,家里一老一小,劳动力不足,一直都过得很困难。这回听到高考的消息,她便是想尽法子要参加,抓住这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那租书的钱是她去山里逮了兔子野鸡到黑市换的钱,再加上卖掉的头发钱才有那么多的。
其实这钱还包括她准备去上大学的车票钱,不过这回都花掉了。
到了金沙湾,路上不少人都跟马秀芹打招呼。
林若云初步判定,她这个身份应当是属实的。
马秀芹家就是村口的第二座房子,黄褐色的土墙房,门框和墙之间有一道大大的裂缝,手肘伸进去都能反手开门。
马秀芹见她看这个,笑道:“没谁有那么大胆来偷东西的,真就是来,我家也没啥偷的。”
林若云进去瞧了一眼,这家里确实非常贫穷。
她记住了这地,对马秀芹说:“那我明天中午来取?”
“成。”
其实林若云仍然是不完全放心,回去后这事也没跟陈爱学说,免得他白担心。
第二天她上工时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中午一下工,她骑上自行车去金沙湾取。
还好还好,对方没跑掉,正在大门口等着她。
马秀芹把书和本子递给她,“我抄到了第46页,你把剩下的抄完吧。”
昨晚回到村子时都是五点多了,天又黑得早,再看她裤腿边上的泥浆可见今上午是出工了的。
怎么会抄这么多?
“你昨晚没睡觉?”
“是啊,这可是都花了大价钱借来的,哪能让它睡觉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