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云听了一会儿,才晓得是因为前些日子大队发了钱, 大家手里有钱才敢进城, 进城也是为了添补一些必需品,像菜油、盐巴、酱油啊,还有布料、棉花、针线这些, 境况稍好点的打算买点糖果、瓜子、红枣这些来过年吃。
林若云注意到这些人身上基本都生了冻疮,手上、耳朵上还有脸上,隔一会儿就要去挠挠。
她忽然想到, 如果向他们出售冻疮膏, 效果一定很好。
但很快她就听见他们提到了冻疮, 有人说“忍忍就过了”、“开了春就消了”、“用热水烫烫就行别花那冤枉钱”。
得,倒卖冻疮膏的想法破灭, 农村人手里没钱啊,舍不得花在这上面。
牛车走得慢, 到了镇上没过太久就等到了公交车。要是牛车再慢点, 可就赶不上这趟,下一趟就得更久。
所以牛车这种交通工具, 估摸着以后会慢慢被淘汰。
半小时后,公交车进了城。
在车上时林若云就发现县城比以往热闹,因此下了车她不敢耽搁, 先去了弹棉花的商店,称了棉花。
弹棉花的师傅说单子多,得后天才能弹好,但林若云家里就这么一床棉花, 要是今天不弹好, 她回家怎么睡?家里各房人都只有一床棉花, 谁也借不出来啊。
她一脸的愁苦,“师傅,我家里就这么一床被子,今儿要是弹不好,我晚上没得盖啊。”
棉花师傅看她焦灼不似作伪,又见她生得单薄瘦弱,只怕是受不了冻的,万一冻出了病咋办,一时心头生出怜惜。
“这…那我帮你加个急,不过这事不能保证哈…”
“太感谢师傅您了,实在是麻烦您了…”
林若云双手握住师傅的手,连连道谢。
走出棉花店,她又去扯了布,六尺深蓝色的确良,厚实又紧致,给陈爱学做一身中山装十分合适,再给自己扯了四尺红白格子的确良,这已经是时下最鲜亮的颜色了。
布店对面就是卖炒货的,她称了两斤瓜子、两斤散装糖果,再去隔壁买了一袋面粉,一斤香蕉和苹果。
瓜子和糖果是自家过年吃的,面粉用来做包子馒头的,买香蕉和苹果是因为等下要去煤厂,那大姐家得去坐坐吧,她家两个孩子也放假了,怎么都不能空着手上门。
在去煤厂之前,她又绕回棉花店,瞅了一眼弹棉花的车间,也不知道有没有轮到自己。
那棉花师傅正好出来喝水,见到她,取下口罩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给你排上了,估计天黑前能排到你。”
天黑前排到啊?但今天那可不一定能取到了。
那她今儿为了等这新棉花被估计是赶不上汽车的,八成得走路回去。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借一下大姐家的自行车。
“谢谢师傅谢谢师傅,辛苦您了。这个您尝尝,解个渴。”
林若云从灰布袋子里掏出一个红红的大苹果塞给棉花师傅。
对方自是不敢收,“别这样,用不着。”
这苹果看着红润润圆溜溜的,可不比肥肉便宜,他哪敢要。
林若云笑笑,把苹果塞他围裙的口袋里,转头跑了。
棉花师傅看着苹果,摇摇头,决定中午不休息了,赶上一赶,不叫这姑娘今儿取不到新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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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污染,煤厂建在县城郊,从城区坐车过去得要二十来分钟,林若云到的时候也正好赶在饭点前。
门卫大叔见过她一回,语气没上次冷淡了,很快就帮她叫来了陈抗美。
“若云咋今天进城了?”
“我来城里弹棉花。”
林若云没说棉花票是娘家大姐送的,都是大姐,说出来就像是在炫耀比试,反倒容易叫人误会、徒惹不快。
“大姐也知道我是鲁省的,老家靠海,这回她们给我寄了一些海产干货,我想着爹娘还有哥哥姐姐们都在内陆,不常见这东西,就分一些给你们。”
陈抗美满脸都是笑意,但嘴边还是得先拒一回:“这怎么好意思呢?你如今想吃也不容易,得千里迢迢的寄过来。”
“大姐只管拿着便是,这东西我打小就吃,早就腻了。”
姑嫂俩又推让了一番,才将这礼物送出去。
到了陈抗美家,她两个孩子也在,丁莉8岁、丁伟4岁,两人都在看电视。
见到林若云,倒是非常有礼貌的起身问候,“三舅妈好。”
“莉莉、小伟好,吃水果吧。”
林若云把苹果香蕉放到茶几上。
看见水果,两个孩子脸上的欢喜更甚,语气也越发亲近,“三舅妈你真好!我好喜欢你啊!”
陈抗美瞪了一眼儿女,对林若云道:“来就来嘛,何必买这些,没得让你又破费。”
“没花几个钱,都是一家人,大姐何必这样见外。”
陈抗美可喜欢听“都是一家人”这样的话,叫她留下吃饭,自个去食堂打饭顺便通知陈爱学。
林若云坐在客厅,一边择菜,一边听两个孩子叽叽喳喳的给她讲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