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时辰!”
“呵呵,您偷鸡摸狗惯了,一个时辰算什么……”
“我偷鸡摸狗,你难道没少帮忙?”
“哦……没错,从前师父行窃我放哨,师父被抓我逃跑,师父挨打我叫好……我辛辛劳劳,到头来,除了块不好使的玉牌,什么也没落着……”
“我什么时候被抓过——孽徒,喝了几两猫尿就胡言乱语,给我撒手——”
“不!”
“起开!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把画送我。”
“想得美。”
“送我。”
“做梦,你还想要什么?”
“还想要那棵珊瑚,那盒东珠——”
“呵呵,我看你真的昏了头,嘶——”
伶舟辞手上一空,画轴拿回来之后,再次被泠琅抢了回去,护在怀里。
她瞪着眼睛看着自己徒弟:“探云三变?泠琅,你竟敢用我的功夫对付我?”
泠琅耍赖似地紧了紧怀抱,哼了一声,不说话。
伶舟辞瞪着她半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她摇头叹息:“逆徒,逆徒。”
“像谁呢?反正,跟你那个爹是肯定不一样的。”
女人甩甩手,走到一个柜子前,抱下一坛子酒,拔开酒封,坐在地上直接对着坛口喝起来。
她喝了很久,直到把一整坛酒都饮尽,才抬手一抛,酒坛骨碌碌滚到熟睡的少女脚边停下。
“一沾酒就晕睡耍赖,什么也不担忧了。”
伶舟辞走到泠琅面前蹲下,垂眼注视她细白秀丽的容颜,终于长叹一口气。
“像你母亲。”
“她那时候,比你还胆大,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管,再危险的地方都要去,再尊贵的人物也敢搭话,再不可能的事,也要尽力去做一做。”
“她是真正的赤子之心,若她还在,你应该更像她。”
第140章 冰雪逢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那一年的冬天很冷,大雪连着下了七天。
路被阻隔,邪门客栈的人无处可去, 也被迫在一起相处了七天。
邪门客栈本名叫什么, 已不可考,牌匾早就被喝醉了的断斧张娘子劈烂了,大门也被砍得歪斜, 口耳相传,斜门又演化成邪门,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那日,伶舟辞靠在邪门客栈的二楼木柱边上, 看大堂里的人打架。
今天上演的是“莽道姑怒争竹叶青,俏书生甘请女儿红”,双方因着客栈最后两坛酒大打出手, 从房梁缠斗到桌脚, 多方人马相继加入, 十分混乱。
江湖中人聚在一起, 鸡飞狗跳是难免。这几日, 各路高手几乎比拼过一轮,她瞧了许多精彩场面,从一开始的兴致盎然,变为呵欠连天。
她一边听着兵刃相激声, 一边扭头盯着开了半线的窗缝, 缝中有死死白色寒气,可见风刮得紧, 雪依旧很大。
这雪再不停, 怕是客栈都要被拆了。
伶舟辞没了看热闹的心情, 她想回屋子里去,才刚一扭头,便听见底下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女声。
“都别打了!能坐的凳子只剩两条了,你们还要打到什么时候?”
这声音中气十足,场面一时静寂,但下一刻,嘈杂又起,该挥剑的挥剑,该抡拳的也抡得非常干脆。
架还在打,没有谁管那出声的人。
伶舟辞倒是来了兴趣,她往其间一瞥,瞧见一个姑娘站在唯一稳当的桌上,两手叉腰,气呼呼地瞪视满屋子上蹿下跳的人。
这一眼,叫伶舟辞微微一哂,那姑娘生得白净秀气,双眼十分亮。脖子上围了一圈毛茸茸的雪色狐毛,显得一张脸尤其小巧。
漂亮干净的狐裘,在这等腌臜客栈,怕是两天便弄脏了罢。
伶舟辞收回视线,正欲离开,却听得那姑娘又喊了一声:“都给我个面子,停手罢!”
这回终于有人理会她,因为她在出声的同时,还落到一对在地上翻滚纠缠的人身边,不知使了什么巧劲,夺了对方的武器。
书生失了武器,被尼姑按在地上大叫道:“你是谁?凭什么要我们给你面子?”
姑娘握着书生的铁笔,在手中翻了两圈,笑道:“我是李若秋。”
她笑起来很讨喜,脸颊圆润,眼中显现出天真的稚气,这是一个很讨喜的笑——至少不讨人生厌。
书生狼狈道:“李若秋?谁,没听说过。”
尼姑也道:“我也未曾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