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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夫君琴瑟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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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夫君琴瑟和鸣 第1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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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琅已经途径好几个分叉口,有的地方她停留了片刻,多看了几眼。她看到数间堆积着草药虫骸的房间,密密麻麻的器具她叫不出名字,却能猜出用途。

青云会会主,是天底下最会用毒的人。

她也看见一些尸体,干枯的,残破的,五颜六色的。他们狰狞可怖地躺在长案上,或是靠在木柜里,并不能回应她略有不忍的视线。

长夜静寂,地下更是如此,只有少女已经略显疲惫的步声响起,由远及近。

她没有再遇上别的袭击,却走得越来越慢,最后甚至停了下来。

她看见一处分岔路口,青灯道人没有说明该往哪边,这并不在预料之中。

但她应该知道往那边走,因为某一侧的墙上,贴着一张画。

画上是一个女人,一个微笑着的女人。

泠琅注视着,久久没有动弹,她明白了为何都说自己同母亲生得像。

她们的眼睛形状相同,眼头圆润,眼尾微微上挑,弧度流畅得像一弯月牙。鼻尖挺翘,唇形何处丰润,何处淡薄,也如出一辙。

可是,她从来不会像画上人那么笑。

这个笑坚定却温柔,有着知晓一切,仍旧守口如瓶的内敛。

泠琅双眼中血雾未褪,心中充斥着愈涨愈高的杀意,却猛然被这个笑容击中,好像在酷热中跃入清泉。

她生平第一次见到了属于母亲的面容,她的心为此颤抖起来,极度的茫然间,仿佛听见墙上女子在低低地说话,语声是从未听闻过的柔软。

而类似的画像,顺着通道走,越来越多。

浅笑的,平静的,甚至含嗔带怨,微微恼怒着的。

泠琅一张张看过去,好像在隔着时空,和一个不可能在此处的人对面。一个世上最温柔的词汇终于有了具象呈现,她却并不快乐,只有巨大的茫然。

少女在想,这个名字和秋天有关的女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人生。

她经历过什么,爱过什么,为什么会被铭记在暗无天日的地底,同杀伐残忍作伴,这是她情愿的吗?

答案,或许很快便揭晓。

画像越来越密,占据了两侧墙面,几乎把原本的石砖全部覆盖。

相似的脸做着不尽相似的表情,那无数双带着淡淡忧郁的眼,沉默地注视少女,目送她行到一扇门前。

泠琅想敲门,但身体却快她一步做出了行动,她砰一声把门踹开。

然后——她看见了更多的,女子微笑的面容。

或大或小,或新或旧,从墙面到石顶,都是李若秋的脸。

处处有人,却又空无一人,这里除了满屋子画像,什么都没有——

还是有别的,两条椅子,一张桌子,桌子上一沓整整齐齐的册页。

泠琅不该贸然进去,毕竟寂生说过,会主善毒,万一他下了什么无敌绝命散,抽搐痉挛药在房里,她早就中招了。

但她还是走上前,来到那张桌子边上,拾起纸页。

字迹娟秀清丽,已经有了年岁,显得暗沉发灰。

“浮山亲启:今日小雨,杏花甚美,这里的气候比中原更润。想起从前,我们在雨中练刀,你被我划破袖子,却说‘刀意绵如雨’,如今又是连绵雨天,却不知下次相见在何时。”

“浮山亲启:今日端午,村民们把腊肉放入米粽中,有咸鲜之味,十分特别。我吃了两只,琅儿一直在闹腾,想是也闻到滋味,也迫不及待要品尝了罢。”

“浮山亲启:昨夜大雨,今晨花落满地,心情郁郁。上个月的信中为何绝口不提战事,难道有变故?你若隐瞒,反而更叫我不安——另外,你送的药材太多,这里房间小,已经装不下,莫要再送了。”

“浮山亲启:琅儿近来十分乖巧,似能听懂人语,我唤名字,竟会以动作相应——你做的小衣太丑,蝴蝶绣得像豆虫,琅儿若看见,也会发笑。”

“浮山亲启:下月生产,近日身体时常感觉劳累,外面野菊开得很好,也无心再赏。我期盼是个女孩儿,像谁都好,只要健康平安。”

泠琅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好像看见遥远的南方的村庄里,一个女子依窗而坐,笔尖蘸墨,向爱人落下饱含情意的字句。

信中有花朵和天气,有那个还未降生的孩子,有他们共同的欣喜和期盼。

如果这个女子还在,该多么爱她。

泠琅的手开始发抖,她无法控制地思索,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若秋在哪一年亡故,李如海为什么不愿意提起她,向来坦荡磊落的刀者,为什么在醉后会露出那样沉痛的表情,低语她的名字。

那柄奇妙的匕首,又为什么会成为置他于死地的凶器?

泠琅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回头,一个男人站在门口,正面带微笑地看她。

“泠琅,”他柔声说,“你来了。”

他高而瘦,生得白净清俊,竟意外的十分年轻——

除了那头雪一般的白发,和一双猩红的眼睛十分奇异。不然此人若站在西市上,也是俊俏倜傥西京客。

泠琅和这这对可怖的瞳孔对视,她说:“你是谁?”

“你问我的名字?”

泠琅没有说话。

男人温柔地说:“你是该知道父亲的名字,我姓秦,秦浮山。”

泠琅依然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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